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
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麽?」
  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
男人隔着子看我,便舍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甚麽。」
  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值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
看了三日三夜也是情的。」
  艳芳道:「怎麽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
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麽东西没有那种白法。
  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
一般。
  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相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
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麽?」
  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
  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
来。
  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他,我看见
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说,得故意
把我来出名。」
  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
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
二来等他也好看你。」
  艳芳道:「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三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
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
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
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
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
留的好?
  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麽?」
  艳芳道:「我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
致的?」
  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
物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
  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许多调
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麽了得?」
  妇人道:「怎麽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甚麽。」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麽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
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
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甚麽别样?调戏不过就是
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他。」
  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够了!还有甚麽好意回答他?」
  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
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够做夫妻也该相处,
了了心。我想权太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
惜。
  他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
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
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
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
曾坏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
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
  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心,我这
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
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
  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要拒
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
  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
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
睡觉。
  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
置之致有亏。何等不妙?「
  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
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甚麽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
法的?」
  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
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过大宴席的些
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
  妇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本钱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
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着大人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
消息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甚麽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意,不要在
要紧头上,你又自己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
这句话你须要记得。」
  艳芳道:「料想没有这等侥幸的事,你且放心。」
  两个商量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
美差。一个簇簇新新改造出来的喧头,是他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
喧时便见。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馀地以养真才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
时揩抹淫水,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褥。捱到点灯时候,忙把门锁,走过街来。
  艳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虚貌了,他方才寄个信来,说被人批住吃酒,
脱不得身。还要别约日子。大娘且请回罢。」
  妇人听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内烟生。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强他今晚来,
又疑艳芳起先失口许了,如今舍不得让人,要赶人回去,自己受用。
  埋怨了一会,艳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来了,只打点与他干事就
是。」
  先烧一盆热水,同妇人净了下身,然后拿一张春榻,铺在床横头,自家睡了,
好听他们干事。吩咐妇人把大门关好,悄悄立在门后,他若来必轻轻敲门,你听
见敲一下就开门,放他进来。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听见。放他进来之
后依旧把门闩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与他说话声气要放轻些,恐怕他认得出。
妇人唯唯听命。艳芳就去睡着了。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见动静,只得走进房去,正要问艳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
搂住他亲嘴。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他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裤裆。才伸得下
去,就有一根绝大的东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装出娇声来问道:
「心肝,你从哪里进来的?」
  未央生道:「是从梁上下来的。」
  妇人道:「好个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罢。」
  两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床上了。
  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着他两只脚好架上肩头,不想再寻不见。那里晓得自
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献出阴户,只等阳物进来。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
不着了,只得赏他一个下马威。就把下身抬起,离阴户一尺多高,挺起阳物朝下
一攻。
  那妇人就像杀猪一般喊起来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轻些。」未央生把
两只手替他扒开阴户,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只进得一寸龟头,其馀都在外面
不能进入。
  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妇人又喊起来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馋唾。」
  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着那件东西,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
  这例子破不得,还是干弄的是。「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
  妇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请抽出来,待我自己用些罢。」
  未央生听了,就把阳物拔出,听他自用。妇人伸开巴掌,吐上许多唾沫,把
阴物扒开,灌了一半进去,馀剩的都搽在阳物上。对未央生道:「如今没事了,
慢慢弄进去。」
  未央生要显本事,不肯从容,把两只手捧住他两股,响的一声,将改造长大
的阳物一概事攻进去。妇人又喊起来道:「怎麽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不管
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里头着不下,快拿些出来。」
  未央生道:「里头着不下,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该叫他活动些,不要坐
冷板凳就是了。」
  遂运动起来。起初几下,妇人还当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声「阿呀」,送
到半百之数,就不见则声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无
限的淫声唤出来,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阵紧似一阵,要催他丢过了自己好丢的
意思。
  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明明丢了两次,问他,只说:「不曾」。为甚麽不说
实话?只因自己是代职的,恐怕艳芳听见,说他心事已完,要来交代。未央生认
作真话,再不敢丢。抽到后来,忍耐不住,也丢了一次。丢过之后又不好住手,
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就问道:「你丢了麽?」
  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济,只得也说:「不曾」。
  起先未问之先,一下软一下,自从问了这句,竟像学生要睡,被先生打了,
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妇人叫起
来:「心肝,我丢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动,搂住我睡罢。」
  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来,妇人面貌虽丑,还亏一双脚小;肌肤随
黑,还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侧耳细听。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弄不进去,就知他
的家伙长大,可以用的。又见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没有来历的。
  又见他干到中间,懈了一阵,虽有些鄙薄之意,后来见他重整军容,比入手
之初更加奋勇,心上大喜道:「这等看来,分明是阃内之骁才,色中之飞将了,
我今就失身与他亦可无悔。欲要趁他歇息钻进被去,说个明白,又怕他在阴暗之
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只说他好似我,还要想去弄他,况男子久战之后,若不把
姿色去歆动他,未必能够再举。」
  就悄悄走到橱下,取起火来,先汲了几瓢水,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着,
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把帐一掀,绵被一揭道:「是哪一个奸贼?深夜闯入人家
奸淫妇人,是何道理?快起来说个明白!?」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只说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
走来捉奸,要我的银子,吓得牙齿乱斗。及至抬头一看,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
心上想道,难道他家又有一个不成?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才知道是个极
丑陋之妇。一脸漆黑的癞麻,一头焦黄的短发,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
就大惊道:「这是哪一个?」
  妇人道:「你不要惊慌,我是替他做探子的,住在对门。那一日,你在门前
走过,与你说的就是我。他说你容貌虽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他偷汉的名,
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如今料想见中式了,你同他睡觉罢。我论理也该睡在这边,
再讨些赏赐了去。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你两个就干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罢。」
  说完就起来,只穿一领绵袄,一条夹裤,其馀衣裙物件都挂在手臂上,带了
回去。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我的容貌虽丑,也是你的功臣。这事是我说起的,
今晚与你睡这一次,一来是大娘的好意,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后来若有闲空的
工夫,也还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谢了东道主人,
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梦初觉,若不是赛昆仑激我改造,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
邦赴考的苏秦,不中文章,白白赶了出去。
  艳芳送妇人去后,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对未央生道:「我晓得你今夜放我
不过,特寻一个替身等你,你如今与他干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账了,还不出去,
在这里干甚麽?」
  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账,还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来
睡睡。」
  艳芳道:「你且起来披了衣服,做一件紧要事,才好同睡。」
  未央生道:「除了这一桩,还有甚麽紧要事?」
  艳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来。」
  说完走到橱下,把起先温的热水汲在坐桶里,掇来放在床前。对未央生道:
「快些起来,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我身上来。」
  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紧要事。我方才不但干事,又同他亲嘴,若是这
等说,还该漱一漱口。」
  正要问他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着一碗热水,碗上又架着一枝刷牙。
  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这一出,就是个腌妇人,不问清浊的了。
  艳芳等他漱洗过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他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
为甚麽又要洗濯起来?要晓得他睡在床头听他干事的时节,未免有淫水出来,恐
怕未央生摸着要讥诮他,所以再洗一次。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
里取出一条新汗巾,放在枕边。方才吹灭了灯,坐在床上。
  未央生搂在怀中,一边亲嘴,一边替他脱下衣服。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
把,放去竟满胸膛,总是娇而且嫩,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及至脱去裤子,摸着
阴物,其骄嫩与乳峰一样。
  未央生放他睡倒。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然后提起下身,也像弄丑妇的方
法远远舂进去,要等他先受苦,后来才觉得快活。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
晓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若没有权老实的粗长之物,焉
得有此宽大之阴?我若未经改造,只好做大沧一粒,焉能窥其底里?如今军容不
足以威敌,全要看着阵势了。就把他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然后按了兵法
同他干起。
  艳芳不曾到好处,但见他取了枕头下去,又不再取一物与他枕头,就晓得此
人是个惯家了。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见得就是惯家?要晓得男女交媾之
事,与行兵的道理无异,善对敌者才能用兵。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方知进退。
  妇人知道男子的长短,才识迎送。这叫做「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阴户生得浅的,就有极长之物
也无所用。抽送之际定要留有馀不尽之意。若尽根直抵,则妇人不但不乐,而且
痛楚。男子岂能独乐乎?
  若阴户生得深的,就要用着极长之物,略短些也不济事。只是阳物生定怎麽
长得来到其间,就要用补凑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须一物衬之,使牝户高张,
以就阳物,则纵送之时易于到底。故垫腰之法,惟阳短阴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说
枕头乃行房必须之物也。
  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小者不可医。与其小而长,无宁大而短。术士替
未央生改造之时,只求其大,不使其长,就是这个缘故。
  如今艳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岂不是惯家?这种道理
世上人还有知道,至于取枕头垫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与妇人枕头,这种法窍就
没人参得透了。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则上身一段不过二
尺多长,两头凸起,中间凹下,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
男子,你道他气闷不气闷,辛苦不辛苦?况且妇人枕了枕头,面庞未免带反,口
齿唇舌都与男子不对,极不便于亲嘴。男子要亲嘴必须鞠着身子往下面凑;妇人
要亲嘴,必须便起颈项朝上面凑。碍了一个枕头,费人多少气力,所以干事之时
无论垫腰不垫腰,总是颈项底下的东西断断留他不得。会干事的,将要动手,就
把枕头推过一边,使他云鬓贴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
  上下二孔又与别的肢体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
  男子的玉麈入于女子阴中,女子的绛舌入于男子口中,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
处。
  则乐事相均,而无有馀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就把一只手托住他的头颈,安顿在席上,使面
孔不歪不斜,以预为亲嘴之地。所以艳芳暗喜,知道他是惯家。未央生垫腰之后,
重新提起小脚放在肩头,把两只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尽力抽送。每一抽,定要
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个尽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却抵得缓。
  为甚麽缘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恐怕邻舍人家听见,弄出事来,
所以不敢放手。
  干了一会,那阴户里面渐渐紧凑起来,不像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未央生
晓得是狗肾发作,阳物大起来的原故。就不觉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直到此时方才把身子扭几扭,叫一声道:「心肝,有些
好意思来了。」
  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干起头,那里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后来,
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干哑事,须要弄得里头响起来,才觉得
动兴。只是你这房子狭窄,恐怕邻舍听见,不好放手,却怎麽处?」
  艳芳道:「不妨。一边是空地,一边是人家的厨房,没有人宿的。你放心干
就是。」
  未央生道:「这等就好了。」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抽得缓,送得急。
  送进去的时节,就像叫花子打肋砖,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骚性大发,口里「心肝、儿子」叫不绝声,牝中淫
水旁流横溢。未央生见他势头来得汹涌,要替他搽抹乾了,重新再干,就伸手去
取汗巾。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不容他揩抹。
  这是甚麽缘故?原来,他的生性也是不是喜干哑事的,与未央生所好略同,
但凡干事之时,淫水越来得多,响声越觉得溜亮。所以他平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
淌,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也不许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后,索性坐起来,把浑
身上下拭个乾净。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
  未央生见他不肯揩抹,就悟到这个缘故,比前愈加响弄起来。又翻天倒地干
了一阵,艳芳就紧紧搂住道:「心肝,我要丢了。你同我一齐睡罢。」
  未央生要逞本事,还不肯丢。艳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无实
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敌了两个妇人,也是亏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
干。
  不要弄坏了人,使我没得受用。「
  未央生见他这几句话说得疼人,就紧紧搂住,又抽了一番。两个才一齐完事。
  完事之后,不曾说几句话,天已将明。艳芳怕他出去迟了被人看见,只得催
他起来,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从此以后,未央生晓去夜来,俱是从门里出入,再不做梁上君子了。还有几
次舍不得分别,连日里也藏在家中。艳芳只推生病,不出去开门。两人青天白日
一丝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恣其淫乐。
  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绝他,也时常点缀点缀,但不
能饱其所欲,只好免于怨恨而已。左右邻舍有几个听见些嫌诏的,都只说赛昆仑
自己来奸他,再不想是替别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闭户关门,不管外面闲事,
惟恐赛昆仑恼他碍眼,要顺便去算计他。
  所以一连睡了十几夜,没有一毫惊恐。直到权老实回来之后,方才断了踪迹。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来,连日间也禁止他,不许到门前去窥
探。宁可自己做红娘,终日托名买丝替他传消递息。
  权老实是有几次在家,只说是生意主顾,平日与妻子交易惯的,自己倒立过
一边,凭他两个说话,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诡谲待人。这才叫做权老实。始信天
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拣好字眼称乎。天下择交之法,不
必察其为人,观其行事,只问此人叫做甚麽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第十一回穿窬豪杰浪挥金露水夫妻成结发
                诗云:
  豪杰从来数绿荫,一逢知己便挥金。
  衣冠亦复多豪客,何事全无念友心?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时,被丈夫回来打断好
事,苦不可言。
  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
才貌,单取实事。把个粗蠢东西当做宝贝一般,终日吃辛吃苦,帮他做活。
  那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三件具全的,我若不遇着这个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
如今过去的日子虽不可追,后来的光阴怎肯虚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
妇人的不坏名节则已,既然坏了名节,索性做个决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
李。
  我常说从来的妇人,有红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胆,方才可以偷汉。生平只偷
一次,一偷就偷到底,连那个偷字后面也改正过来,才是个女中豪杰。况且「淫
奔」二字原分不开,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后来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
做个守贞不二之人,何等不妙?为甚麽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
  主意定了,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约要私奔。他当初在母家的时节,极喜
读书写字,只因嫁做商人妇,就把笔砚荒疏了,所以写的书札如说话一般。
                书云:
             情郎未央生赐览:
  自你不来之后,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就勉强吃下去,不过三分之一。
我如今立定主意,随你终身。你可速速料理,或是你烦塞昆仑进来盗我,或是我
做红拂前来奔你。只要期定日子,约在何处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嘱至嘱。
  你若虑祸,踌躇不敢做此险事,就是薄悻负心之人,可写书来回我,从此绝
交。以后不得再见,若还再见我,必咬你的肉,当做猪肉狗肉吃也。
  馀言不尽,只此寄知。
              辱爱妾艳芳敛衽
                拜寄
  写了此书,立在门前,看见赛昆仑走过,付与他带去。又怕未央生胆小,不
敢行此险着,又生一计:终日寻是寻非,与权老实争闹,使他不能相容,好做朱
买臣的故事。就终日只推有病,一根丝也不络,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
  每日清晨起来,咒骂到晚方才停息,至于干事之时,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
放出来,要打发他上路,好嫁三样俱全的丈夫。权老实见他日里憎嫌不过,只得
竭力奉承,指望将功赎罪。谁想夜里的功劳补不得日间的过失,爬下床来,就换
了一副面孔,把一个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两月,磨得骨瘦如柴,恹恹待毙。
  邻舍见了个个不平,只是惧怕赛昆仑,不敢说得。
  权老实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忽然改变起来,知他必有缘故,就在邻舍面前
细问消息,说:「我出门的时节,可曾有甚麽人在我家往来麽?」
  邻舍起先只推不知,后来见他盘问不过,又怜他是个忠厚之人,将来要死于
淫妇之手,只得说道:「有便有一个人在你家走动,只是不可惹他,若惹他就有
不测之祸。」
  权老实道:「是甚麽人?这等厉害?」
  邻舍道:「就是天下驰名,人人俱怕,惯做神贼的赛昆仑。旧时在你门前经
过,看见你娘子美貌,就走来问我们说:」是哪一个的妻子「,我们说是你的令
正。
  他又说:「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平日夫妻之间和睦不和睦」,我们又说
是极相得的。后来见你出去卖货,走来问道:「权老实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
我们只说你去卖丝,有十几日才得回来。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像有人说话一
般,若是别个,我们就好出来稽查,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不去惹他,
尚且要来照顾,况得罪他有个不来搅扰的?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所以凭
他自来自往,宿了十几夜,直待你回来方才断了这路。我说便对你说,只好放在
肚里,切不可泄漏出来,招灾惹祸。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不可说破。恐怕
走漏消息,害你性命。「
  权老实道:「原来如此。今既蒙吩咐,怎敢漏泄。但他终有日落在我手里,
待我拿住了他,杀头的时候,求列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
  邻舍道:「这都是呆话,自古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他做了一世贼,
不曾被人拿着赃,难道通了奸情就被你拿着双不成?令正既被他奸,终有日被他
领去,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如此?」
  邻舍道:「他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任你高墙厚壁,他也有本事进去,何
况你这几间小屋?终究被他钻进去把人领去。人既被他领去,那屋中的财物岂保
得不做妆奁?你不可不堤防。」
  权老实听了大惊,就对邻舍跪下求他画策免祸。邻舍怜他情急,个个代他算
计。有的劝他休了妻子,断绝祸根。有的教他带了妻子搬远处去。
  内中有一个老成的道:「这都不是主意。他令正虽有可出之条,却不曾拿捉
赃据。把甚麽题目休他?赛昆仑的路数没有一处不熟,随你搬在那里去,他也会
寻着。这都不是良策。依我愚见,只有将错就错之法,可以做得。你妻子既然无
心靠你,留在家中也没有用。不如卖些银子用用。若卖与别人,令正决不肯去。
就是塞昆仑知道,怪你断他恩爱,也要来报仇。不如就卖与他。他既然爱你令正,
或者肯出一二百两也不可知。你拿了这宗银子过来别讨一个妇人理家,自然不至
招灾惹祸。
  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财,岂不两便?「
  权老实道:「此计甚好。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说,须得别一个对他说话便好,
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周全否?」
  邻舍道:「若肯如此不妨与事,只是卖去之后,你不可生端,说我们通同奸
贼,占你妻子,这就使不得了。」
  权老实道:「若做得成,我身家性命都亏列位保全,怎敢做此负心之事麽?」
  众人听了就大家酌拟一个会说话的,约次日去寻赛昆仑说话。
  却说未央生自与艳芳别后,害起相思病来,终日废寝忘食。欲要赛昆仑去拐
他出来,又恐他丈夫缉获;欲领他远去,又想起两个特等妇人不曾弄得上手,舍
不得丢了远去。心内踌躇不决。
  后来看见艳芳的书写得极激切,只得定了主意。就求赛昆仑拐他出来,情
领他到远方去,使他丈夫缉访不着。
  赛昆仑道:「若肯如此就好处了。但权老实是个穷汉,没了老婆,那里还讨
得起。凡人情倒了极处就有性命之忧,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个退步。除非带百十
两银子丢在他家,然后拐出人来,使他失了一个,还好再讨一个,这等做来才不
失我做英雄的本色。」
  未央生道:「此计虽好,只是小弟旅囊羞涩,设处不来。奈何?」
  赛昆仑道:「贤弟不消忧虑,我做了一生豪杰,若拼不得挥金,怎敢说此仗
义的话!要银子都在我身上,你可写书回他,不拘时日,只要权老实不在家我就
去拐他出来。」
  未央生大喜,就写下书扎,也不用文理深奥,只把几句浅话回他,省得他费
解。其书云:
              艳娘芳卿赐览:
  别得两个月,竟像几十年,终日寝食俱废,屡告昆仑求他力图,他只恐尊意
不决,所以不敢轻举。因看来扎,始知句我之心坚如铁石今已力任不辞矣。
  红拂之事甚险,切不可做。既有此人出力,只做红绡可也。佳期难以预卜,
典守离家之日,即是嫦娥出月之期。速赐好音,以便举事。别话不宜,只此奉复。
                 真
                名不具
  赛昆仑拿了此书送与艳芳之后,就取一百二十两银子,预先封好,好待临时
带去。
  过了两日,忽见他邻舍走来说:「权老实生意折本,日给不敷,不能养活妻
子,要转卖与人,我想你为人宽胸大度,有闲饭养人,又肯济贫扶危,所以特来
作合。求你积个阴德,一来超拔此妇出来,省得他饿死;二来使权老实得些聘金,
好做生意糊口。极是两便的事。」
  赛昆仑听了暗想道:「有这样奇事?我正要去算计他,他就央人来卖与我。
或者他晓得些风声,知道我替人做事,料想出不得圈套,故此来上这条路也不可
知。
  既然如此,我要暗买不如明买了。「
  就问邻舍道:「他既贫穷要卖妻子,不知他妻子肯去否?」
  邻舍道:「他在家受苦,巴不得出门。有甚麽不肯去。」
  赛昆仑道:「他要多少财礼?」
  邻舍道:「他要讨二百两,若不得,一百两外多些,他也就肯了。」
  赛昆仑道:「既然如此,就是一百二十两罢。」
  邻舍见他允了,就去叫权老实亲来交易。赛昆仑初意,要教未央生做受主。
后来想道:「我的名声人人惧怕,不敢同我打官司。若叫他出名,后来就有官司
口舌了。」所以不提起未央生,只说自己要做意。
  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打了手印,邻舍押了花名,交与赛昆仑。赛昆仑取出
那封银子,恰好是这些数目,又别取十两,送与邻舍做媒钱。当日就佣轿子,把
艳芳抬过来,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寻下房屋,置了床帐家伙,方才备办花
烛,把他两个送入洞房。虽鲍叔之交情,髯之侠气,不过如此。只可惜把题目
错认,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
        第十二回补磕头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结同心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艳芳进门之后,经水来得
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为术士之言不验,一般也会生育,这根取乐之具
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个月,艳芳的腹渐渐大了,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不
能如意。艳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权且耽搁几时,养精蓄锐,待生育之后好图大
举,不要枉费了精神。从此以后,两个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不免静极思动,又要做起分外事来。心下想到:「我目
中所见的妇人,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
立。
  怎奈不知下落,无处寻访。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暂
救目前之急。「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
  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比别个的略加厚些,这分
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绝色的女子只争一间也。
  批云:此妇色多殊美,态有馀妍。轻不留痕,肢体堪擎掌上;娇非作意,风
神俨在画中。因风嗅异香,似沽花气;从旁听妙语,不数莺簧。殆色中之铮铮,
闺中之矫矫者也。拔之高等,以冠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词,追想他面貌。记得是个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人,神致妩
媚,从前走过,觉得有一阵香气,与 在衣上、带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后,又
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诗扇,知道是他所遗。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因后来遇
着特等的,就把他丢下。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看
他住在何处。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问人。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只有一墙之隔,书房
间壁就是他的卧房。丈夫叫做「轩轩子」,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纪有五十多
岁。
  前妻已死,香云是他的继室。轩轩子在外处馆,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其
馀日子都在馆中宿歇。
  未央生访问的实,心上暗暗喜道:「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神差鬼使送我住
在这处同他作乐的了。」
  忙回到家中,一边想计策,一边看形势。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是有房子
隔住的,跳不过去。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动就有痕
迹,又不好凿孔。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
  仰起头来细看,只见屋山头上有三尺高五尺阔的一块,是砖墙砌不到,用板
壁铺完的。心上喜道:「既有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
几块,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了,有甚麽难做的事?」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外面是个纸匣,纸
匣里面刀、斧、锯、凿样样都有,名字叫做「十件头」。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
不曾用,只说是没用的东西。那晓得天下无弃物,要偷妇人竟用着他。就带了这
副家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
去二分使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已下来一块。
一连橇下三块,就伸头过去一张。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解完之后未曾系裤,先盖马桶。那马桶盖
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纤腰,把两片美臀高高耸起,连那半截阴门也与
未央生打个照面。
  未央生在背后看了,还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裤子,掉过脸来,仔细一
认,正是当初赏鉴的人。未央生要叫他一声,一来怕被人听见;二来我在暗中,
他不知我是何人,怎麽肯来招接?万一发作起来,反为不便。须要设计引他上来
张我,看见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
  想了一会,忽然记起他当日遗下一把扇子,上面有三首唐诗,是他亲笔写的,
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走下梯去寻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他听了自
然会意,比上来张我。然后用巧话挑拨他,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计已定,就下去开了箱子,搜寻那把诗扇。他在庙上作寓之时,烧香妇女
所遗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
一时要寻难以寻起,又别作一箱,盖上写四个大字,取国风上一句,是「美人之
贻」
  四字。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展
开一看,上面写三首绝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为清平调,是唐玄宗与贵妃
赏牡丹召他进宫做的。
  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换得齐齐整整,然后打扫喉咙,竟像昆腔戏
子唱慢调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韵来,等他好仔细听,
                诗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右其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右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栏杆。(右其三)
  念过一遍不见嫌诏,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
般,也念出来。要使他听得明白,又念了几遍。
  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像咳杖又像叹气。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就对
着扇子埋怨道:「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这边,人在
哪里?若还寻得着,不如送还他,留在这里做甚麽!」
  说了这话,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丢上来还我!」
  未央生抬头看见,故意吃一惊道:「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
思。这等说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
  香云问道:「你一向在哪里?再不能见面,如今为甚麽走到这里人家,念起
我扇上的诗来?」
  未央生道:「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紧邻。」
  香云道:「既住在这里,为何一向不曾见你?」
  未央生道:「我是新搬来的。」
  香云道:「你为甚麽搬到这里来?」
  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就随机应变,想出话来道:「我搬来的意思都是为你。
  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盼,又留下
扇子赠我,所以丢你不下,谋到这里来住,好你相处的。「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道:「你原来这样有情,
我错怪了你。你家里还有甚麽人?」
  未央生道:「只有一个小妾,是朋友赠我的,其馀的贱居诩在故乡,不曾带
来。」
  香云道:「你未搬来之先,如何不到我门前走走?使我终日想你。」
  未央生道:「我起初问你不着,不知住在哪里。后来访知下落就搬过来就你
了。」
  香云道:「是几时搬来的?」
  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个月了。」
  香云一听这一句,登时变脸就问道:「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为甚麽往常不理
我?」
  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知道露了马脚。又把巧话支吾道:「一向只说尊夫在
家,恐怕轻举妄动,贻害于你,所以只当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晓得尊夫在馆,
家里没有别人,才敢露些声色。不过谨慎的意思。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的扇子可还在麽?」
  未央生道:「紧紧藏在身边,不敢遗失。」
  香云道:「你拿来我看。」
  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把一把汗巾子裹住,双手递过去。
  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三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里一丢,遂将汗巾子掷还他道
:「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泄。从今以后两下闭交。下去吧。」
  就忿忿走下梯子,眼泪汪汪的哭起来。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要爬下去问个明白,又怕被人撞见,只得立在上面
看了他哭。正在难处之际,忽然书房门外芭蕉弄声,竟像有人走动。未央生怕是
艳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来。
  心上猜疑道:「这是甚麽原故?又不曾有话冲撞他,为甚麽使起性来?
  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耽搁半年工夫,不曾与他作乐,要逼我去请罪
的意思。但日间不好过去,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无论他怪得有理没理,总
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
  主意定了,挨到黄昏时候,打发艳芳睡了,来到书房。把门窗紧闭,遂爬上
梯去。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心上想道,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二丈高的
高墙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他一声,他既说了硬话,怎麽肯来接引?谁想香云口
嘴虽硬,心肠还软。临睡之时,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
  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摸,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旧放在那
边,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着梯子悄悄爬下去。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又
悄悄摸到床前,见他不响不动,只道是睡着了。就伸手去揭他被,要把身子钻进
去。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只因要省些
客气,所以朝里睡了,只当不知。及至他伸手来揭被,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
  只得转身来,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叫道:「你是哪一个?黑地里爬到我床
上来!」
  未央生靠着耳朵低低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知道自家
不是,特过来请罪。」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
  香云紧紧裹住,不放他进去。发作道:「这样寡情的人,那个要你请罪?」
  未央生道:「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
  香云道:「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希罕我这等丑陋
东西?」
  未央生道:「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麽吃起醋来?」
  香云道:「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我怎麽好吃醋?只是与我一样的人,
你不该先去缠他,把我丢在九霄云外。若住在远处也罢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
叫一声,竟像不相识的一般。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
  未央生道:「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除了一妾之外,并不曾相处一个妇
人。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
  香云道:「我且问你,某日某时张仙庙里,有三个标致妇人进去烧香,有人
跪在门外磕头,可就是你麽?」
  未央生道:「那日果有三个妇人在庙烧香。彼时我也去求神,见有一阵在内,
恐怕混杂不雅,所以不好进去。就跪在门外磕头。我是拜张仙,难道拜那三个妇
人不成?」
  香云笑道:「何如自己招出来了。既然磕头是你,还有甚麽辨得?你前日躲
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见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直走出来调戏他。岂有妇
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跪在门外磕头之理?这样混话骗三岁孩子也不信,反要
来骗我。」
  未央生听了,知道掩饰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三个妇人的下落。
  就对他笑一笑道:「不瞒娘子说,我那日磕头一半为神,一半为妇人。但不
知娘子坐在家里怎麽晓得这事?是哪个对你说的?」
  香云道:「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何须要人说得?」
  未央生道:「娘子既晓得这事,必晓得那三个妇人住在哪里,叫甚麽名字,
丈夫叫甚麽名字,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
  香云道:「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晓得,反来问我?」
  未央生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一见之后就不曾再见。怎说与他相处半
年?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
  香云道:「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为甚麽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分明是他们
叫你不要理我。我难道不晓得?」
  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娘子若不信,待我对天发誓:我若
与三个妇人有一毫于泄,天雷立即打死!」
  香云见他发的誓,疑心也释了一半。就说道:「既是这等,你的罪过还可
原。」
  未央生道:「如今我说明了,请娘子揭开被窝,放我进来睡罢。」
  香云道:「我的面貌不如那三个妇人生得标致,你还是去寻标致的睡,不要
来缠我。」
  未央生道:「娘子又太谦了,怎见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个?」
  香云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毕竟是他标致你不肯跪下磕头。」
  未央生道:「那磕头的事不过是兴之所至,偶然做出来。何曾有甚麽成见。
据娘子这等说,是怪我磕他的头,不曾磕你的头,所以这等牢骚不平。我如今加
上利钱多磕些头,补还前日的欠账就是了。」
  说完,遂跪在床前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把床都振动。香云才伸手下来扶他
上床。未央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阳物就与阴户凑着,竟象轻车熟路走过几
次的一般。想来是初交之际,彼此情浓,又被客气的话耽搁了一会,到此时所以
我要凑他、他要凑我,两件来而自然倾盖如故。
  未央生凑着之后,就把阳物直抵牝中,是要借些痛意,好煞阴中之痒。
  香云欲图快活,所以耐着艰难,任他抵塞。未央生见他承受得起,就放出本
事,同他对垒。起先几十提,里面倒还滑溜。到半百之后,渐渐有些濡滞起来。
  香云抵挡不住,就问道:「我往常与自家男人干事,都是先难后易。为甚麽
今日不同,反先易后难起来?」
  未央生道:「我的阳物与人不同,有两桩异样。第一桩是先小后大,起初像
一块乾粮,一入牝就渐渐大起来,竟象是浸得胀一般。第二桩是先冷后热,就像
块火石,擦磨几下渐渐热起来,就象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只因有这两桩好处,
所以不敢埋没,要来亲近娘子,求你赏鉴的意思。」
  香云道:「不信你身上有这样宝贝,只怕是哄人的话。就作是真的,怎麽这
等艰难起来?」
  未央生道:「如今牝内乾燥不过,所以艰难。少刻有些淫水浸润他,自然不
像这等了。」
  香云道:「这等,待我敖住了疼,任你狠弄一阵,弄些淫水出来,省得里面
乾涩。」
  未央生听了,就把双脚架在肩上,紧紧抽送。不上几十下,那阴户也滑起来,
阳物也热起来。滑则不觉其疼,热则愈见其乐。
  香云道:「真个你方才的话不是哄我,我如今快活了。」
  未央生就乘势愈加狠弄,一边使他欢心,一边套他的口气道:「心肝,我这
话不哄你,可见别样的话也不是哄你。你可把那三个妇人的话对我说说何妨?」
  香云道:「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会对你说。何你这等忙?」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就把他的舌头紧紧含在口里,再不说话,一味哑干。足足抽了一二更天。
  只见香云手足冰冷,一连丢了三次,就说道:「心肝,我的精神单薄,再经
不得掏掳了。搂着我睡罢。」
  未央生听了,爬下身来搂住同睡。睡的时节觉得一阵异香,与那日初会时闻
见的一样。就问道:「你平日 衣服的是甚麽香?这等可爱。」
  香云道:「我平日并不 香,你在哪里闻得?」
  未央生道:「那日相见的时节,你在我面前走过,就有一阵香气。今日睡在
床上,也是如此。你平日若不 香,这一种气味是那里来的?」
  香云道:「这是我皮肉里面透出来气味。」
  未央生道:「不信皮肉里面有这样好气味,若是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
  香云道:「我生平也没有别长,只有这一件与别个妇人不同。当初父母生我
时,临盆之际有一朵红云飞进房来,觉得有一阵香气。及至生我下来,云便散了。
这种香气再不散,常常在我身上闻出来,所以取名叫做」香云「。若坐了不动,
还不十分觉察,但是劳碌之后,有些汗出,这种气味就从毛孔里透出来,不但别
人闻得出连自家也闻得出。我有这件好处也不敢埋没,前日庙中与你相逼见,你
生得标致,故把扇子赠你,又把这种气味与你赏鉴,要你寻到我家来。谁想你不
来,直到今日方了得心。」
  未央生听了就把他浑身上下仔细闻,没有一个毛孔不有香气。方才晓得绝世
佳人不是相得出来的。就把他紧紧抱住,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
  香云道:「我身上的香气你都闻到了,还有一种香气更比身上的不同。
  索性与你赏鉴。「
  未央生道:「在哪一处?」
  香云把一只手捏着未央生的指头,朝阴户里面点一点,道:「此中的气味更
自不同。你若不嫌亵渎,也去闻一闻看。」
  未央生缩下身子,去把鼻孔对着阴门嗅了几嗅,就爬上来道:「真宝贝,真
宝贝!我如今没得说,竟死在尔身上罢。」
  说了这话,又把身子缩下去,扒开那件宝贝,就用舌头舔将他起来。
  香云道:「这怎麽使得!还不快些上来。」一面说一面去扯他。
  越扯得急,未央生越舔得慌,把一根三寸长的舌头竟作了干事的阳物,在里
面一抽一送,一来一往,与交媾无异,一见有淫水流出来,就吸在口里,吞下肚
去。
  直舔得他丢了,连阴精都吃下去,方才爬上肚来。
  香云紧紧抱住道:「我的心肝,你怎麽这等爱我!我如今没得说,也死在你
身上罢了。」
  未央生道:「照我看来,你这样佳人如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既有这件宝
贝,你的丈夫为甚麽不回来受用,终日睡在外边,使你孤眠独宿?」
  香云道:「他心上也要受用,只是力量不济,所以借处馆的名色在外面躲避
差徭。」
  未央生道:「我闻他还是中年的人,怎麽就这等不济?」
  香云道:「他少年时也是个风流子弟,极喜偷良家女子,日夜淫乐。减丧太
过,到中年就没用了。」
  未央生道:「他少年时的力量比我如何?」
  香云道:「做事的优俩虽然差不多,那有你这两桩好处。」
  未央生道:「我这件东西与你这件东西皆是世上没有的。如今两件宝贝凑在
一处,切不可使他分开。从今以后,夜夜要过来同你睡了。」
  香云道:「你是有家小的人,怎能夜夜过来?只不要像前日的寡情也就勾了。」
  未央生道:「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到你面前来学舌,使我抱了不白之冤,到
这个时候还说我寡情。我若知道那个学舌的人,定要与他狠做一出。」
  香云道:「我老实对你说,学舌的人不是别个,就是那三位佳人。」
  未央生道:「这又奇了。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也该没趣,难道自己不怕腆,竟
告诉起人家来。」
  香云道:「不瞒你说,我与三位佳人是姻门之亲。两个年纪小的,我叫他妹
子;一个年纪大的,我叫他姑娘。两个妹子更与我心投意合,竟像同胞的一般。
我有心事对他讲,他有隐情也对我说。我那日烧香回来,见了两个,就把你生的
标致,偷看我,我也爱你,丢下扇子的话告诉他。他两个道:」既然他爱你你爱
他,少不得有个寻来的日子,看你怎麽样打发他?「我心上也料你要寻来,立在
门前等了十来日,再不见一毫踪影。后来他两个烧香回来,遇见我就问我道:」
你那日看见的人是怎麽面貌,怎样打扮?「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对他说。他两个道
:」这等说,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见过了。「又问我:」他既然爱你,那一日可
曾对你磕头否?「
  我说:「他爱我只好在心上,那有在众人面前磕头之理?」他见我说这话,
就不作声,只是笑,像个得意之貌。我疑心起来,再三盘问,他方才把你磕头的
事细细告我。一面笑一面说,严然有个骄人之貌。我一连没趣了几日,心上想道
:「我与他一般是初见之人,你为甚麽见我就避嫌疑,偌也不唱一个?见他就疯
颠起来,一些嫌疑不避壁,竟磕起头来?可见我的面貌不如他,你就要寻也去他,
必不来寻我。」往常我与他是极好的姊妹,为这件事竟有些恨他起来。所以今日
与你相会,见说来了半年直到如今方才理我,焉得不疑?后见你发誓起来,方才
知道没有此事。这些戏文都是你磕头磕出来的,请问你该做不该做?「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不忿恨。但他两个既是你令妹,也只当是
我的小姨了。你肯使我见他一面,别的事不想得,只等我叫他几声姨娘,使他知
道我们两个有了私情。他起先把磕头的话来骄你,待我替你把不但磕头又且相与
的话去骄他。心上何如?」
  香云道:「这也不消,我与两个不但是姊妹,又且同盟。原说有福同享有苦
同受,他以前既不曾背我,我如今怎麽又反背他?我意欲要别你去与他相会,使
他两个也知道天地间有一种妙物,大家赏鉴赏鉴。只是我也要与你断过。你得了
他们之后不可改变心肠,要像今夜这等爱我,方才使得。你改变不改变也要发个
誓来。」
  未央生听了,不觉手舞足蹈,一个筋斗就翻下床来,对了天地,比以前所发
的誓更加狠毒。发完之后,又爬上床去,重新干起,当做央媒一般。及干到事完
之后,交颈而睡。
  睡到天明起来,香云打发未央生依旧从梯上过去。自此以后,两个日日见面,
夜夜同床。但不知两位小姨何日到手,今且暂停。下面两回另叙别事,少不得两
出戏文之后又是正生上台也。
        第十三回破釜焚舟除隐恨卧薪尝胆复奸仇
  却说权老实自从卖妻之后,愤恨不过,且无颜见人,就把生意不做,歇了。
终日闷坐在家,拷问那十二岁丫鬟,说他与那长大汉子是几时睡起,还有甚麽人
替他往来做事。
  丫鬟起先怕主母利害,不敢多嘴。如今见主母卖去,料没有回来,就把某时
睡起,某时才住,连对门丑妇过来同睡的话尽情说出,又说与他同睡的不是那个
大汉,另是一个标致後生,那大汉子反是替他做事的。
  权老实听了这话,愈加愤恨。后来艳芳归了未央生,有人传说过来,权老实
方才得了真情,就去查访未央生的来历。知道不是本处人,家中现有妻子,这是
娶去做妾的。
  权老实想道:「若是赛昆仑自己做事,我这冤仇也不要想报,只好忍过一世,
到阴司地府之中与他算帐罢了。如今奸骗之人既不是他,我这冤仇如何不报?若
要与他告状,他有赛昆仑帮助,不怕没有银子用,如今官府哪个不听分上的?他
若央了人情,我的官司就要输与他了。我想起来告他也无益,不如走到他故乡,
访着他的住处,千方百计钻进内室之中,把他结发妻子也拿来淫了几次,方才遂
我的心。
  他淫我妻,我淫他妻,这才叫做「冤报冤、仇报仇」,就是杀死他,也没有
这桩事痛快。「
  主意定了,就把那十一岁的丫鬟与一应家伙物件都变卖出银子来,连那一百
二十两财礼与平日贩丝的本钱,都收拾了。别了乡邻,破釜焚舟而去。
  不一日,到了地头,就在饭店中歇下。次日去访未央生的住居与他家里的动
静。访了半日,方才晓得事体难做,心下十分忧虑。
  起先,只说别人家的闺门与自己的一样,男子在家的时节自然严紧,男子出
去之后就像门上少了关,可以借托事端,直进直出了。那里晓得读书的人家比做
生意不同,不是三党亲戚及至交朋友即若不许跨进门槛。他那个人家又比别个读
书的不同,就是三党的亲戚、至交的朋友,也不许跨进门槛。
  心上踌躇道:「这等看来,那桩心事多应做不来了,只是既然举了此念,无
论成与不成,也要尽心竭力去做一做,若万万做不来就是天意了。难道千山万水
来到这里,就被」铁扉「二字吓了不成?」
  主意定了,就要到他前后左右赁间房子住下,早晚之间好看机会行事。
  谁想他住的所在,是孤孤别别一个宅子,四面都是空地,那里有个房子可以
赁得。
  权老实相了一遍,知道这事难做,只得走回寓处。
  走不上四五十步,只见他宅子旁边还有一株大树,树上挂了一个木牌,牌上
写了八个大字。权老实近前一看,见上面写道「荒园招垦,初种免租。」权老实
看了又把大树周围相了一遍,只见野草连天一望无际。
  心上想道:「字上所说的荒园,想就是这空地了。不知是甚麽人家的,既有
荒园,毕竟也有间房子与人住了才好锄种。我就去租来住在近边,终日以锄地为
名好看他家的动静。」
  就走到附近之处去问人道:「这荒园的业主是哪一个?可有间房子租与种园
的人居住麽?」
  那人道:「荒园的业主叫做铁扉道人,就住在那孤别房子里面。只有园没有
屋,是要种园之人别寻房子住的。」
  权老实道:「我要替他开垦,但不知他做人何如?」
  那人摇头道:「这人是难相遇的,若好相遇的也有人开垦,不倒如今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他难相遇?」
  那人道:「开荒的旧例,原该免租三年,他只肯免一年,到第二年就要交纳。
  这也罢了,他平日做人酸啬不过,拼不得饭食养人,一个官家也没有做他的
佃户,只当他的长工,家里有生活要做去叫,又没有工钱。三年前头也有人开垦
过了,只因被他差使不过,只得丢了不种。所以荒到如今。「
  权老实听了欢喜不过,肚里思量道:「我所虑者,是不能够进门,只要进得
门去,就有三分机括了。别人怕差使,我巴不得求他差使;别人要工钱,我巴不
得没有工钱,正要使他用我才有妙处。只恐他女婿回来识破机关,就不妙了。
  我今须要别换一个姓名。他与我不曾见面,就回来也认不出我的。亦不至被
他识破了。
  算计已定,就改姓为「来」,名字叫做「遂心」。他原为报仇而来,取来到
即遂心之意。做小说的仍称他为「权老实」,省得人看花了眼。改名之后,就写
了一张租约,走去伺候。知道他家的门是从来敲不开的,只得坐在门外死等。
  等了一日,不见有人出来。回到寓所宿了。到次日又去。恰好,铁扉道人立
在门前买豆腐点心。老实见他相貌端严,就知是本人。走上前深深作揖问道:「
铁扉道人莫非就是尊号麽?」
  道人道:「正是。你问我怎的?」
  权老实道:「闻得府上有一片荒园招人开垦,小人因没有生意,要替府上租
来种作。」
  道人道:「开荒的事,不是无力之人和懒惰之人做得来的,你平日方作如何?」
  权老实道:「小人平时是吃苦惯的,气力也将就去得。府上若不信得我,权
做几时,若还开垦不来,再换佃户就是了。」
  道人道:「这筻
信之日,即便起身,又不说紧急事是那一桩。
  未央生心上疑惑,不知何事,遂盘问来人。来人道:「是二娘跟人逃走。」
  未央生又问:「他跟甚麽人逃走?」
  来人道:「莫说我家不知,就是府上的丫头伴当也不晓得。只说未走之先,
夜夜听见床上有些嫌诏。及至起来又不见有个人影。一连响了十几夜,那一日清
早起来,只见重门洞开,寻觅二娘,竟不知哪里去了。故此家主一面缉访,一面
着小人前来追赶相公回去。」
  未央生叹道:「这个信来又是一番报应了。可见奸淫之债,断断是借不得的。
  借了一倍,还了百倍。焉知这两个女儿不是还债的种子,如今也虑不得许多。

  遂写一封决绝书,回覆赛昆仑道:「淫姬私奔,不足为奇。悖而入者亦悖而
出,此常理也。故乡之事亦复类此。自知罪恶贯盈,有此报。魔障消除之日,即
道心发现之期,不当返江东,径归西土。所恨者祸胎未灭,犹存二孽于怀中,暂
累故人,延其喘息,俟我见佛后,当借慧剑除之耳。单复不尽。」
  打发回书去后就欲起身,要把书笥带在身边,做个沙弥服事。后来想了一想,
惟恐狡童在侧,又起淫心,不如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竟叫书笥跟了来人也发他
回去。自己收拾行李,单身独往括苍山去。
    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
  却说孤峰和尚自从放过未央生,时时刻刻埋怨道:「毕竟是我法力不高,婆
心不切,见了情魔色鬼走过不能收缚,任他流毒于苍生,肆恶于闺阃,乃老僧之
罪也。既不能缚鬼受魔要这皮布袋何用?」
  就拿去挂在大门外面松树梢头,又削一块小板,写几行细字,钉在松树上道
:「未央生一日不至,皮布袋一日不收;皮布袋一日不烂,老和尚之心一日不死。
但早收皮布袋,免教常坐肉蒲团。」
  这件东西却也古怪,自从未央生去那一日在松树上挂起,挂到如今,已是三
年,不但一些不烂,反觉得比未挂之先倒硬挣起来。
  未央生走到时节,看见松树梢悬一个皮布袋,又看见树上有一块小板,小板
上有两行小字,念了一遍,不觉痛哭起来。就把这条木板当做孤峰法像,跪在松
树旁不知拜了几十拜,然后爬上树去,取了皮布袋下来,顶在头上,走入佛堂。
遇着孤峰打坐,就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头。从入定之初,磕到出定之后,约有
三个时辰,岂止磕一百二十个响头而已。
  孤峰走下蒲团,一把搀住道:「贤居士重来赐顾,就见盛情了,为何行此重
礼?快请起来。」
  未央生道:「弟子愚蒙,悔当初不曾受得教悔,以至肆意胡行,把种种落地
狱之事都做出来。如今,现在的阳报虽然受了,将来的阴报还不曾受,要求老师
父哀怜,收在法座之下,使弟子忏悔前因,归依正果。不知老师父可肯收约否?」
  孤峰道:「既然收我皮布袋进来,我岂有不收纳之理。只恐你道念不坚,将
来又有入尘之事。」
  未央生道:「弟子因悔恨之极,方才猛省回头。如今只当是从地狱里面逃走
出来,那里还敢再去。自然没有反覆的,只求师父收纳。」
  孤峰道:「既然如此,收纳你就是。」
  未央生爬起身来,从新行礼。孤峰就拣个好日,替他落了头发。未央生告过
孤峰,自取法名叫做「顽石」。一来自恨回头不早,有如顽石;二来感激孤峰善
于说法,使三年不点头的顽石依旧点起头来。从此以后,立意参禅,专心悟道。
  谁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随你强制,淫心硬挠欲火。在日间念佛看经自
然混过,睡到半夜,那孽物不知不觉就要磨起人来,不住在被窝中碍手绊脚,捺
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顿他。不是借指头救急,就是
寻徒弟解纷,这两桩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门。
  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无论奸淫不奸淫,总要以绝欲为主。
  这两桩事虽然不犯条款,不丧名节,俱不能绝欲之心,与奸淫无异。况且手
铳即房事之媒,男风乃妇人之渐,对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此必然之势,不可
不禁其初。
  偶然一夜,梦见花晨与香云姊妹到庵拜佛,连玉香、艳芳也在里面,未央生
见了愤恨之极,就叫花晨与香云姊妹帮助他拿入,睡想转眼之间不见了玉香、艳
芳两个,单单剩下四位旧交,就引他入禅房,大家脱了衣服,竟要做起胜会来。
  把阳物凑着阴门正要干起,被隔林犬吠忽然惊醒,方才晓得是梦。
  那翘然一物,竟在被窝里面东钻一下,西撞一头,要寻旧时的门户。顽石捏
了这件东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顿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冤孽之根,皆由于
此,他就是我的对头,如今怎麽又放纵他起来。就止了妄念,要安睡一觉。」
  谁想翻来覆去再睡不着,总为那件孽根在被里打搅。心上想道:「有这件作
祟之物带在身边,终久不妙,不如割去了他,杜绝将来之患。况且狗肉这件东西
是佛家最忌之物,使他附与身体也不是好事。若不割去,只当是畜类,算不得是
人身,就修到尽头地步,也只好转个人身,怎能成佛作祖?」
  想到此处,不待天明,就在琉璃上点下火来,取一把切菜的薄刀。一手扭住
阳物,一手拿起薄刀,恨命割下。也是他人身将转,畜运将终,割下的时节竟不
觉十分疼痛。
  从此以后,欲心顿绝,善念益坚。住了半年,还是泛泛修行,不曾摩顶受戒。
  到半年以后,聚了一二十僧,都是死心受戒,没有转念的人,请孤峰登坛说
法。但凡和尚受戒,先要把生平做过的罪犯逐件自说出来,定了罪案,然后跪在
佛前,求大和尚替他忏悔。若有一件不说出来,就是欺天诳佛,犯了不赦之条,
随你苦修一世也成不得正果。
  众僧请孤峰登坛拜毕,以入门之先后定了次第。大家分坐在两旁,孤峰把受
戒的条规说了一番,就叫众僧各陈罪过,不得隐讳。顽石进门最迟坐在末席。
  一时轮未及他,只听得众僧里面也有杀人放火的,也有做贼奸淫的,皆自己
陈告出来。
  后来轮着一僧,相貌粗笨,坐在顽石上首,也陈告道:「弟子生平不做恶事,
只有卖身与人为仆、奸了主人之女,连他使女都拐出来,卖与青楼为妓这桩罪犯。
  真是死有馀辜,求师父忏悔。「
  孤峰道:「你这罪重大,只怕忏悔不来。自古道:」万恶淫为首「,只消一
个淫字也就够得紧了,怎麽做出拐事来?又怎麽卖他为娼?你这罪恶就有几世不
得超生,我便替你忏悔,只恐菩萨不准,奈何?」
  和尚道:「禀告师父,这事是别人逼我做,不是我自己要做。只因那妇人的
丈夫先奸我妻子,又逼我卖与他,我没有势力,敌他不过,所以逼上梁山,做了
这事。其情可原,或者还可以忏悔。」
  顽石听了,不觉动心,就问老师兄:「你拐他去卖的妇人叫甚麽名字?
  是哪一家的妻子?那一家的女儿?如今在何处?「
  和尚道:「他是未央生之妻,铁扉道人之女,叫做玉香,丫鬟叫做如意,如
今在京师接客。」
  未央生大惊道:「这等说来,你就是权老实了!」
  和尚道:「莫非你就是未央生麽?」
  顽石道:「正是。」
  两个一齐走下蒲团,各赔个不是,然后对着孤峰共剖原情,各陈罪犯。
  孤峰大笑道:「好!冤家也有相会的日子。亏得佛菩萨慈悲,造了这条阔路,
使两个冤家行走,一毫不碍。若在别路上相逢,就开交不得了。你两个罪犯原是
忏悔不得,亏那两位夫人替丈夫还债,使你们的罪犯轻了许多。不然莫说修行一
世,就修行十世也脱不得轮回,免不得劫数。我如今替你忏悔,求佛菩萨大舍慈
悲看那两个妻子面上,宽待你们一分。」就叫两人跪在佛前,自己念起经来,替
他两忏悔。
  忏悔之后,顽石又问道:「请问师父,奸淫之人既有妻子女儿,妻子还过了
债,那怀抱中的幼女,也可以赦得他过,后来不还债麽?」
  孤峰摇头道:「赦不过,赦不过。奸淫的人,除非不生女儿就罢,若生下女
儿就是还债的种子。那里赦得他过。」
  未央生道:「不瞒师父说,弟子现有两个债种,将来定是不赦得了。弟子要
别师父回去,用慧剑除了孽根,只当生来时节一盆水淹死了,不曾领起来的一般。」
  孤峰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如此恶言,不该出于你口,入于我耳。
  那里有受过法戒的和尚还想杀人的道理?「
  顽石道:「既不可杀,当用何法以处之?」
  孤峰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儿,是天公见你作恶不过,特送与你还债。
  古语说得好:「一善能解百恶」,你只是一心向善,没有转移,或者天公回
心,替你收去,也不可知。何须用甚麽慧剑?「
  顽石点头道:「是。」遂一心向善奉佛。
  又过了半年,正在禅堂与孤峰讲话,忽见有个大汉闯进门来。顽石一看,见
是赛昆仑。先参佛像,然后拜孤峰。
  顽石对孤峰道:「这人就是弟子的盟兄,叫做赛昆仑。是当今第一个侠士。」
  孤峰道:「莫非就是穿窬豪杰、生平有五不偷的人麽?」
  顽石道:「然也。」
  孤峰道:「这等,是一尊贼菩萨了。贫僧何人,敢受得菩萨的拜?」就要跪
下答拜。
  赛昆仑忙扯住道:「弟子今日到此,一来为访故人,二来为参活佛。师父若
不受拜,是绝人向善之路,坚人作恶之心。可见天下人该做暗贼,不该做明贼;
该做衣冠之贼,不该做穿窬之贼了。」
  孤峰道:「这等说,贫僧不敢回礼了。」
  赛昆仑又与顽石行礼,然后分宾主坐下。对孤峰叙了寒温,就立起身,要与
顽石到后面去说话。
  顽石道:「小弟以前的事都与师父说过,家中有甚麽隐情不妨面讲。」
  赛昆仑听了,依旧坐下道:「劣兄谋事不忠,不但不可托妻,亦且不堪寄子。
  今日相会甚觉无颜。「
  顽石道:「这等说来,想是家中的孽障有甚麽原故了。」
  赛昆仑道:「你两位令爱,又无疾病,好好睡在床上,就一齐死了。临死之
夜,两个乳母都梦见有人叫唤,说他家的账目都已算清,用你们不着,跟我回去
罢。
  及至醒来,把孩子一摸就没用了。这事着实古怪。「
  顽石听了大喜,就怕自己惧怕女儿还债,就把师父教我一心向善,天公自然
回心替你收去的话述了一遍。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怎麽说起负托的
话来。
  赛昆仑闻言不觉毛骨竦然。听了一会,又道:「还有一个喜信报你。那淫妇
艳芳背你逃走,其实可恨。小弟终日缉访不着。谁想被一个和尚拐去,藏在地窖
中,被我无心看见,替你除了。」
  孤峰道:「他藏在地窖中可谓极稳的了,你怎麽能看见?」
  赛昆仑道:「那个和尚常在三叉路口惯做谋财害命的事,我打听他有无数银
子藏在地窖中。那一夜去偷他,睡想他睡在床上与妇人说话。我就躲在旁边细听,
只见妇人道:」我当初的原夫叫做权老实,虽然粗笨,倒是一马一鞍,没有别个
妇人分宠。谁想赛昆仑替未央生做事,把我奸骗上手,强娶过去。他丢了自家妻
子终日去走邪路,教我独守空房。弄到精力衰微,应付不来,又到远处去躲避差
徭,不管家人的死活。这样的薄悻男子,我为甚麽跟他?「弟子听了,知是艳芳,
不觉大怒,拔出利剑掀起帐子,把两个杀了。然后点起火来,搜寻财物,约有二
千多金都被弟子取来,任意挥霍,济了无数的穷人。请问师父,这两个男女该杀
不该杀?这一注钱财该取不该取?」
  孤峰道:「杀也该杀,取也该取,只是不该是居士杀,不该是居士取,恐天
理王法上还有些说不过去,只怕阴阳二报定有所不免。」
  赛昆仑道:「人情痛快即是天理昭张,有何说不去?我做一世贼,不曾弄出
事来,难道为这项银子就犯了王法不成?」
  孤峰道:「居士不要这等说,天理王法两件事都是一丝不漏的。没有一个不
报,只是迟速之分。报的速的倒还轻些,报的迟的,忽然发作起来就当不起了。
那和尚既犯了奸淫,那妇人既犯了私奔,天公自然会诛殛他,难道少了雷神霹雳,
定要假手于人去杀他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个个有手,为甚麽不去假他,
单要借重你一个?难道只有你这手是杀得人死的不成?大权不可假人,太阿不容
旁落,杀人的大事,天公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旧被有罪之人所杀,岂有付之不
问之理。
  所以将来的阴报定不能免,或者比杀良善之人不同,最略轻些也不可知。居
士这桩事业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没有一个衙门不知,没有一个官府不
晓得了。
  你偷来的银子虽然济了穷人,别人不信,只说你藏在家中,少不得有个寻着
你的日子。你往常所得的财物若果然藏在家中,还好送去买命,只怕济穷人的银
子一时追不转来,就有性命之忧了。所以将来的阳报定不能免,只怕发作的迟,
比初犯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赛昆仑平日原是些狼器的人,只因性子不好,人人惧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
耳。如今听了这番正论,就不觉动了悔过之心。不消强逼,他竟有个反邪归正的
意思。就对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只因世上有钱的人
自家不肯挥霍,所以要去取些出来,替他做几件好事,只想为人,竟不想着自己。
照师父说来,弟子作恶多端,阴阳二报都是不免的了。但如今从此回头,可还忏
悔的去麽?」
  孤峰指着顽石道:「他之作孽比彼还重得多。只因一心向善,就感动了天心,
把还债的女儿都替他收他回去,这是你亲耳听见得话,不是贫僧附会出来的。即
此一推,忏悔得去忏悔不去就知道了。」
  顽石见他有向善之心,不胜之喜,就把自己三年前不受师父教训,肆意妄行,
后来报应句句合着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为鉴。塞昆仑定了主意,就拜孤峰为师,
削了头发,立志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与孤峰、顽石一同坐化。
  可见世上的人皆可作佛,只因被「财、色」二字缚住,不能跳脱迷津,超登
彼岸。是以天堂之上,地广人稀;地狱之中,人稠地窄。上天大帝,清闻不过;
阎罗天子,料理不来。总是开天辟地的圣人多事,不该生女子,设钱财,把人限
到这地步。如今把这两句《四书》定他罪案,道:始作俑者,其为怪人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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