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开喉咙继续兴风作浪。嘿嘿,难得逮到他
的痛处,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不想轻易放过。
  「邱秘书!」门内传来杜少白的吼叫声。
  秦雨裳简直要傻眼了,这庄严神圣的二十楼,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别理他,我先教你了解这个部分……」邱秘书罔顾杜少白的吼叫,拉起秦
雨裳开始传授她身为秘书的看家本领。
  门内的吼声渐渐平息,邱秘书又突然在公事中插上几句,很八卦的说:「你
知道,总经理最近摆不平那一大堆女朋友,所以心情很不好。嘿嘿,就像那个风
流才子唐伯虎吧,娶了一大堆老婆,最后却落得没地方睡觉,这就是男人不专一
的下场……」
  和邱秘书相处了一个礼拜,秦雨裳算是掌握了杜少白的生活作息,早上九点
半到公司,每天十点钟开始轮流与公司各部门主管进行会报,以确定近期公司各
个环节的运作。十一点会报结束,开始进行大大小小的决策,有时候忙得连午会
都没有时间吃。晚上一直到她和邱秘书都下班了,他还在办公室忙着。她不知道
总经理的身体怎么受得了,更不知道如此忙碌的他,怎么抽得出时间陪女朋友?
  「总经理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常常这样废寝忘食的,」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
大大小小的事谊都告了一个段落,邱秘书无事一身轻,又开始八卦起来:「所以
用,如果你接到他那些个女朋友抱怨的电话,也别太惊讶,这是常有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秦雨裳总有一种错觉,邱秘书好像特别喜欢在她面前揭及杜
少白的私事。
  「不过,我当他的秘书三年了,还不曾见总经理请过假,不论再忙,他都会
想办法抽个空来公司关心一下。」邱秘书滔滔不绝的功力还真是无人能及,气都
不喘一口就继续打出连珠炮。「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发生在一、两个月前吧,那
一天总经理破天荒的没来上班,害早上来开会报的主管白白等了一个钟头,我急
疯了,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听,手机也没开。我情急之下只好—一联络他的
那群红粉知己,没想到其中一个还对我大发雷霆,说什么『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能叫他不上班来陪我』,真是气死我了。」
  话说至此,也该累了,邱秘书端起茶水,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一双眼睛在
秦雨裳脸上打转。
  秦雨裳整张脸都涨红了,想起那一天,她和杜少白在床上纠缠了一整天,想
起他的重量,他喑亚的嗓音,他有力的……天,她快要喘不了气了,她不该再想
了,她早已告诉自己要忘了他,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邱秘书瞧见秦雨裳脸上的红晕,心下更明白了为何杜少白最近几个月来神经
兮兮的不是在发呆,就是傻笑。莫名其妙失踪后的第二天,更是神清气爽、吹着
口哨来上班,一副公司垮了都无所谓的模样。
  可是隔不了几天接到业务部上陈的人事签呈之后,脸色又难看得连鬼见了都
要退避三舍,然后不由分说指名要由秦雨裳来接替她离职后所留下的缺。
  照这种种不寻常的症状看来,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硬汉,好像是中了情毒了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不过可惜她就要结婚去也,否则……唉,只好便宜那
小子了。邱秘书愈想越可惜,不由得连连摇头,轻声叹气起来。
  「邱秘书,你还好吧?」看着她怪异的模样,秦雨裳有点儿担心。
  「啊……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以后不必再应付总经理的那些莺莺燕燕,突然
觉得很开心。」邱秘书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水,然后不死心的补充:「我想也是,
那些个人物哪有能耐绑住我们总经理呢?除非——咳……」
  她说得太得意,一个不留神意呛到了。
  秦雨裳赶忙拍了拍邱秘书,容她顺顺气。「邱秘书,你还好吧?」
  「谢谢,咳……谢谢,我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邱秘书虽然咳得脸
都发紫了,心里想的却是杜少白受苦受难,陷入水深火热的模样,想得她眉开眼
笑,乐得简直就要飞上天去了。
  原本以为经过一个星期的交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没想到邱秘
书离职的第一天,秦雨裳才发现自己还有许多工作上的盲点没有理清,搞得她必
须不断的从错误中去学习。虽然杜少白并没有大声指责他,但是他的眉头却锁得
愈来愈紧,嘴角抿得愈来愈直。
  秦雨裳知道,他已经分担了许多她份内的工作,她不是个有力的助手,却象
个绊脚石,弄得总经理筋疲力竭。独当一面的第一天,秦雨裳的心里充满了挫折。
  下班时间,杜氏企业的员工一个个相继离去,秦雨裳还在检讨自己所犯下的
错,一步一步想办法弥补。在亡羊补牢的过程中,她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也重
新调整了工作的进度与顺序,渐渐找出用于自己的节奏,有了心得之后便愈做愈
起劲,也重新燃起了信心。
  「秦秘书,怎么还不下班?」杜少白打开门。已经九点多了,她还在忙。
  秦雨裳看见杜少白手上提了公事包,一脸疲惫的模样,突然觉得十分歉疚,
却说不出抱歉的话——职场上不需要撒娇似的道歉,而是工作上的高效率。
  「报告总经理,属下还有一点儿工作没做完。」
  杜少白看着她不服输的小脸,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又要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您不是要下班了?」秦雨裳不解的问。
  「想起有几通电话忘了打。」说完,杜少白一脸严肃,低着头走回办公室。
  检讨完今天的失误,排妥明天的工作进度,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墙上的大钟
已经走到了十点半。秦雨裳伸个懒腰,着手收拾了东西,关上电脑,准备离开前,
她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向杜少白报告一声,他却突然推
开门。
  「总经理,我……我下班了。」只要一对上杜少白的眼降,秦雨裳的舌头就
要失控。
  「嗯。」杜少白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面对他的冷淡,秦雨裳难堪的抓起皮包,走出办公室。她按了往下的电梯扭,
电梯却迟迟不上来。怎么回事?难道电梯坏了?想起要走二十楼楼梯下楼,她的
腿都软了。
  「进来。」是杜少白的声音。
  秦雨裳转身,看见他在个人专用电梯,正犹疑者要不要跟进,他突然威胁:
「还是你想爬楼梯下去?」
  秦雨裳终于走了过去,电梯大门关上,急速下降。
  「邱秘书没告诉你,晚上十点过后,整栋大楼都要进行管制,电梯也不例外,
除非有安全卡,否则寸步难行?」杜少白打破沉默。
  原来是这样。那今天要不是总经理也留得这么晚,她岂不是要给困在这里了?
难道他是……特地留下来等她的?
  「谢谢你。」她小声的说。
  杜少白没有说话。
  他是默认了?她害他忙得这么晚,他还留下来陪她……秦雨裳觉得自己简直
一无可取。
  杜少白看见她充满自责的小脸,知道她又把事情想拧了。「别谢我,我是真
的还有事,不是特地等你的,我晚下班惯了。」他不愿意加重她的心里负担。
  不是特地等她的?蓦然之后却有轻愁,秦雨裳觉得心口再度微微发疼,为了
什么,她却不敢去想,只是怔怔发愣,再也无话。
  电梯直抵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出了电梯,秦雨裳的脸愈见苍白,五百万的肮
脏记忆,再度如潮如浪拍岸而来,冲得她的心里冰冰凉凉的,一胜寒气冷透了全
身。「总经理……再见。」
  她要逃,逃出这个阴暗的地下室,再多待一秒钟她就要窒息了,她跑啊跑,
跑到尽头,才发现出口处的大门也是深锁着。想来,那一夜如果没有遇见总经理,
她就只能在这个冷暗的停车场过夜了……她失神的站在出口处,直到身后的车灯
照在她身上。
  「很晚了,我送你。」杜少白打开车门,一面对秦雨裳呼喊,一面用遥控器
打开出口大门。
  秦雨裳看着他,摇头……再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停车场,迅速消失在
无边的黑暗中。
                第五章
  经过不断的修正,秦雨裳渐渐能够独当一面,掌控全局;与第一天的手忙脚
乱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她原本的实力,当初是她太在意杜少白的评价,所以失
常了。
  她每天提早一个钟头到公司,先察看工作进度然后在九点二十五分。到隔壁
的茶水间泡好一杯咖啡,在杜少白步入办公室前,放在他的桌上。十点钟杜少白
到会议室开会的时候,她会把整理好的资料整齐的放在杜少白的桌上,只要他一
开完会,就可以开始一天的工作。她把一切流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并且在杜少
白经过的时候,习惯性的低头忙碌着,以减少正面和他打招呼的机会。
  这一天,秦雨裳一如既往还在九点二十五分起身到茶水间,泡好咖啡,回到
办公室,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却看见杜少白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
  忽然,手上的咖啡好似有千斤重似的,连双腿也变得举步维艰。
  「总经理,早安。」她的声音僵硬。
  杜少白也不回话,迳自起身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丢在桌上。
  秦雨裳低头走近办公桌,把咖啡搁在桌上,然后默默拿起他的西装外套,到
里头的衣帽间挂上。挂好了外套,转过身,看见杜少白一脸蛮横的挡在门口,她
仍然没有开口,以为他会自动让路。
  她的冷漠扎得杜少白发疼,他狂怒的抱住她的臂膀,暴躁的问:「我长得很
可怕吗?」
  秦雨裳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睁大眼睛,不解他为何要问这样奇怪的问
题。
  杜少白看着她圆睁无措的美眸,口气愈发凶狠。「别装傻,回答我的问题。」
  强烈的痛楚几乎要让秦雨裳昏了过去,血色渐渐离开她的双颊,她看着眼前
男子盛怒的脸。这脸一点儿也不可怕,相反的,他俊帅得让人不忍转开目光。
「不,总经理长得并不可怕。」她软弱的吐出几个字,再度别开视线,离开那张
教人心痛的脸。
  「说,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杜少白摇撼着她纤弱
的臂膀,一点儿也没有放松力道。
  「不,总经理,我没有……」她的头发乱了,目光涣散了,神智也恍惚了…

  「不必言不由衷,你心里真的有我这个总经理吗?」他抓住她狂吼。
  秦雨裳浑身发软,感觉身子直往下沉,直往下坠落。
  「不许给我昏倒!」杜少白更用力提住她软弱的肩膀,在她耳边嘶吼。
  「你敢昏倒试试看?」「秦雨裳苍白的脸突然展开一抹浅笑,这人蛮横得近
乎无理,连人家昏倒也不许……意识逐渐远离,缓缓的,她即将闭上眼睛。
  「你好大的胆子!」杜少白发疯似的堵住她的唇,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辗转吸
吮,直到她苍白的小嘴艳如牡丹。
  秦雨裳被他大胆的举动给拉回现实,呐呐的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杜少白却又
开始猛烈亲吻,乘机深入她微张的小嘴,在她口中纠缠她的丁香舌。
  秦雨裳肺部的空气就要被他抽干了,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再不推开他。她就
要窒息了。
  杜少白突然松开唇,放开握住她肩膀的双手,改捧住她的小脸,逼她正视他
的脸。「看着我。」
  素雨裳不再挣扎,定定的看着他,感觉他正用手指轻刮她脸颊上柔嫩的肌肤。
  「你……讨厌我?」杜少白轻抚着她的脸,声音微微颤抖。
  不,她不讨厌他,可是……她不能让他这样对她,她不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
这样随便的女人。更何况,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些亲密的举动没有任何
意义,只会徒增彼此的后悔。
  她幽幽的说:「不,我怎么敢讨厌总经理,您是……您是雨裳的大恩人。」
  只是恩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杜少白突然觉得好笑,双手滑下她的脸,
侧身让出一条路。「你出去吧。」
  秦雨裳撑着发颤的双腿,吃力的越过他,然后又不放心的回头,无意识的轻
唤:「总经理……」
  「出去。」杜少白无力的下令。他在穿衣镜前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不
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竟然想不顾一切在这里占有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完全忘了在办公室不谈私人感情的原则,就任他从不肯让那些所谓的红颜
知己踏进办公室一步。可是,当他看见秦雨裳的小脸,什么理智、什么原则都成
了狗屁。
  原以为自己是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可以一辈子游戏人间不当真。这才
知道,百花不足取,怕的是教悬崖边的雨夜花给摄了魂……
  回到办公桌前,咖啡早已失去了蒸腾的热气,但他不在乎,端起杯子将苦涩
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虽然没有冒烟,这咖啡却苦中有甘,甘去留香;并且依然
保留着暖暖的余温,就像留在他唇上的……她的温度。
  自从意外的狂吻事件发生后,若不是特别需要。秦雨裳更不敢随便进入总经
理办公室。她总觉得那办公室像一个神秘的漩涡,转动着巨大的能量,一个不小
心,就会让人沉沦灭顶。
  每天早上,她一样在听见他进门的足音时,低下头忙碌不已。而杜少白的足
音不再短暂停留在她身边,反而有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她可以感觉到他目不斜视
的通过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他与她之间的那扇门。
  接下来,除了忙碌的公事之外,秦雨裳开始每天接到不同女人的电话,基于
职责,她必需做好过她的工作,面对她的询问,有些人是气呼呼的大骂:「我和
少白的交情,还轮得到你这个小秘书多话?」再不就就是腻得出油的娇嗔:「哎
哟,我是他的小情人,你这样说他自然就知道了……」更有人露骨的暗示:「我
担心他昨晚累坏了,只想问问他好不好……」
  更夸张的是,从前偶而接到女人打来的电话,杜少白一向要她直接回绝。而
现在,不管什么莺莺燕燕,他一概接听,而且一听就是半个钟头、一个小时的,
秦雨裳看见电话机上始往不灭的光点,知道他还在热线不断。
  秦雨裳再也不必处心积虑的回避杜少白,因为他早已把她当成隐形人看待。
她应该觉得松了一口气才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因为他的这些举动而
心痛,尽管表面上她事事井井有条,处处冷静自恃,但内在的波涛汹涌,已经快
要将她给淹没了。
  一天早晨,是公司举行大对主管会议的日子,各部门主管十点钟就等在会议
室,杜少白却迟迟没有现身。大家都急切了,公事还在次要,主要是一向在十点
以前来到公司的杜少白,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而且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手机
也不通,整个人好像平空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该不会是路上出事了……」行销部主管话一出口,吓得秦雨裳的脸都白了。
  时间一分一种的流逝,墙上的电子钟已是走到十一点,等了一个钟头的主管
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暂时休会,深恐公司的龙头真出事了。
  秦雨裳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完全提不起兴致办公,小脑袋里不由自主的
胡思乱想起来,恍忧惚惚他们之间,她好像看见杜少白倒在血泊之中,帅气的跑
车给撞得面目全非,她突然害怕得不得了。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可以忍受他的一切冷淡,也不在乎他究竟交了多少女
朋友,她多么希望此刻就可以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视而不见的越
过她。她真的可以忍受,她胸口憋着这些念头,又紧又疼,然后……
  奇迹似的,她真的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虽始步覆似乎有些凌乱,但是她清清
楚楚的知道,他来了。果然,办公室的大门呀然推开,杜少白跌跌撞撞的越过她,
然后轰然一声甩上自己办公室的大门,留下呆若木鸡的她。
  来了就好。秦雨裳安心而又平静的接受了他的视而不见,然后起身敲敲总经
理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入,对着似乎宿醉未醒的他,恭谨的问:「总经理,原订
上午召开的主管会议,是不是要改到下午?」
  主管会议?天!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大家白等了一上午吧?
怎么不通知我?」他懊恼的问。
  「属下打了一个上午的电话,却联络不上总经理。」秦雨裳静静的陈述:
「大家都很担心,现在知道总经理平安前来,一定都很高兴。」
  杜少白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通知各部门,会议改在下午两点半。」
  「是。」秦雨裳微微颔首,即将退出办公室。
  「那你呢,你……高兴吗?」杜少白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回荡在偌大的办
公室。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只要知道她是在
乎他的,就足够了。
  秦雨裳因他的问话而停住脚步,放在门把上的手僵住不动。她怎能告诉他,
一整个早上她快要被各种不祥的念头给逼疯了,她担心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了。
可是,话到嘴边,真实的情绪被刻意的淡然遮掩了。
  「属下自然是高兴的,总经理一个不在,好多公文都给压住了。」
  杜少白瞪了她冷静的背影,再也无话。「算了,你出去吧。」
  他不想再为难地,更不想为难自己,就算是他自取其辱吧。
  秦雨裳揪住自己的心口,轻喘着气,关上门,然后蹲下身去紧紧环住自己发
颤的身子,平息着体内翻搅的五脏六腑。
  渐渐的,那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人,开始堂而皇之的出入总经理办公
室,因为来的次数多了,杜少白还直接下令叫秦雨裳不必通报了。
  于是乎,那些一个比一个妖饶美艳的花蝴蝶,日复一日的在她眼前自在穿梭。
  仅管这些来去自如的女子并没有把她这个小小的秘书看在眼里,但是来者是
客,倒茶泡咖啡的礼节总是少不得的。秦雨裳照往例泡好了热咖啡,在门外敲得
手都发疼了门内却始终没人应她一声。
  为求交差了事,她只好大着胆子推开门。她没在办公桌前看见杜少白,却被
沙发上传来的呻吟声吓了一排,脸色苍白的调整视线,聚焦在沙发上,秦雨裳在
极度震惊之下,控制不住抖颤的双手,手上的咖啡杯匡当一声跌落,滚烫的苦液
溅在她的腿上,秦南裳却不觉得痛,只觉得所有知觉都抽离了,剩下麻木。「对
不起……」
  她蹲下身来,一片一片捡拾起地上的碎片,放在手心。可是,心里的碎片却
无从拾起,只能任由它们切割着她的内脏,划出一道又一道凌乱的刻痕,把她从
头到尾切割得支离破碎。
  「别捡了!还不滚出去?」躺在杜少白身下的女子怒斥着,凭着女人的直觉,
感觉到这个过于清秀的小秘书身上有着令女人不安的特质。
  秦两裳旋过身,直挺挺的退出总经理办公室,她悄悄捏紧手心里的碎片,感
觉到鲜血一点一滴的滴落,仍然找不回一点知觉。她是……不觉得痛,还起因为
早已痛过头了?
  关上大门,秦雨裳呆坐在位子上,瞪着血肉模糊的掌心,然后……有什么东
西从眼睛里掉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无数的泪滴汇流成河,无声灼在脸
上泛滥成灾。
  为什么?既然不痛,为何要落泪?秦雨裳不懂,她不懂这一切,不懂这混乱。
  然而混乱中,她总算想起自己的角色,自己的任务。胡乱用衣袖抹去脸上的
泪,她开始凝聚散乱的神智,思索着今天工作的进度。不论如何,她是来这里工
作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和她往关,和她无关。
  她开始集精会神的坐在电脑前敲打着报告,速度甚至比平常还要快上许多。
快啊,这可是一份急件呢,今天下班前要发到公司各个部门,不能延误办的……
  「别打了。」
  怎能不打呢?就快下班了,再晚就来不及了。秦雨裳飞快的在电脑上敲着键
盘,冷汗从颊边涔涔流下。
  「我说别打了。」杜少白站在她身边大吼,清楚看见白色的键盘上,早已经
血迹斑斑。
  秦雨裳拍起头看着他的脸,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恍惚门,只有一团白色的光
束在眼前闪过,那光刺得她头疼。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她真的要昏倒了。她
低下头,把他的吼声抛到耳后,继续在键盘上回车搞打。
  「别这样……」杜少白捉住她的手腕,痛楚而懊悔的说:「你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不,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偷懒的,可是他攫住她的手腕,没有捏痛
她,却也不肯放开她。秦雨裳瞪着他的大掌,这双大掌刚刚还揉捏着另一个女人
的胸,这会儿却又握着她的手。
  原本丝毫不以为疼的伤口,现下突然痛彻心扉,拉扯着全身的神经,她觉得
自己像一根紧绷过头的琴弦,就要断裂,就要灰飞烟灭了。突然,她使尽全身的
力量,硬是抽回自己的手,掌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度滴血。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看得杜少白心惊胆跳,他觉得全身剧烈的抽痛起来,却
不敢再捉住她。「对不起……」他暗哑的说。
  对不起?她承受不起,她只是一个不识趣的小秘书,他为什么要道歉?该说
对不起的是她,是她冒冒失失的闯过去坏了他们的兴致,破坏了他们的好事,而
且还打翻了小姐要的咖啡。
  对啊,她要赶紧补泡一杯,免得怠慢了这位娇客。她慌慌张张的起身,就要
往茶水间奔去,杜少白却挡在面前,不肯让路。
  秦雨裳抬起头来看着他异常严肃的睑,他的眼里没有一点光芒,暗暗黑黑,
会教人迷路似的,而他的嘴角紧紧抽成一条直线,好像在和什么人生气。和什么
人生气呢?当然是她了,她得罪了他亲爱的女朋友。
  「总经理,对不起,要咖啡吗?属下立刻去补泡……」
  杜少白仍然一点儿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定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像化成了
石头,「不用忙了,她已经走了。」他看着她泪痕犹湿的小脸,干涩的说。
  秦雨裳身子一僵。走了?是她的笨手笨脚把小姐给气走了?「总经理,对不
起,属下坏了公司的规矩。」
  她垂下头,一切难堪与痛心如退潮般消逝无踪,只有怠忽职守的自责,她原
本就什么都不是,这下子连个秘书都做不好。
  「什么规矩?」杜少白阴沉的反问。
  「泡茶送水,笑脸送客,让每个人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你是真心的?」杜少白忍着气,忍着心痛,忍着不舍,看着她的泪痕,她
的伤口……
  「这是属下的职责。」这是秦雨裳保留尊严的唯一方法。
  「是吗?」杜少白咄咄逼人,「那为何哭了?」
  脸上泪痕犹在,秦雨裳无法抵赖。「报告总经理,属下不小心割破了手,一
时忍不住痛才哭的。」
  他明明看见她握紧自己的小手,故意伤害自己。但他没有拆穿她。
  「还痛吗?」。「不……不痛了。」都过去了,所有的爱恨嗔痴,就在心底
流去,让一切回归单纯,变得简单。
  「痛苦会过去,美会留下。」杜少白喃喃自语。
  秦雨裳一愣。这雷诺瓦的名言,他懂得?是啊,痛苦会过去,遗憾会过去,
手上的伤口会愈合,脸上的泪痕会干涸。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一切,包括对他
的记忆,一起抹去,忘得云淡风轻。只是,那究竟是要等到哪一年?哪一天?
  上班时间这样一闹,许多事情还真是耽搁下来了,总经理在训完话之后就出
去了,恐怕是急着去安慰负气而走的女朋友吧。满室的风雨一瞬之间就归于平静,
此刻秦雨裳心中真的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有无边的空白与空洞。
  她低下头,看着手上凌乱的伤口,伤口早已停止流血,并且真的一点儿也不
觉得痛。就留下来加班吧,否则把工作带回家,母亲见了又要心疼。想起母亲,
秦雨裳心头流过一丝暖流,不论如何,这世上还有一个牵念着她、全心全意爱着
她的人,她仍然是幸福的。想着想着,她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而这笑容在拨通
了电话,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时,愈发美丽了。
  「看电影啊……」母亲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十分兴奋,「老实告诉妈,是不是
交了男朋友啊?」
  真是的,别看母亲年纪大了,联想力还真不是普通的丰富。光是看电影而已,
就能扯到男朋友身上去。
  「是是是,您的女儿是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约我看电影的还得排队呢。」
她的声音里有点撒娇耍赖的意味。
  「孩子,别太挑剔了,有不错的对象就试着跟人家交往看看……」
  「妈,人家没挑剔,只是宁缺勿滥嘛,好了好了,我要挂电话了,不然就赶
不上电影了。」好一个宁缺勿滥,其实根本是哀莫大于心死。秦雨裳脸上的微笑
转为苦笑,然后振作起精神,一头栽进工作里面。
  工作,还真是一个麻痹自己的好方法,在不得不专心一意的情况下,她竟然
真的把烦恼都忘在一边,连五脏庙也忘了祭。一口气忙完了,才觉得肚子咕咕作
响,原本浑然没有感觉的掌心,也传来阵阵痛彻心扉的拉扯。
  关上电源,无事一身轻的走出办公室,秦雨裳正要锁门,却发现杜少白倚在
办公室的门口抽烟。淡淡的烟雾缭绕着,模糊了他的脸,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她何曾看清过他,又何需看清他?
  「总经理,您回来得正好,我门还没锁,总经理直接过去把灯打开就行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再无逞强倔意。
  杜少白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蜷在身侧的小手。
  烟雾散去,露出他看似忧郁的脸,一向神采飞扬的脸上黑压压的埋着千斤重
似的心事。他看清她掌上凌乱的伤口,皱着眉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夹烟
的手竟似在发着抖。
  秦雨裳从来没见过他抽烟,她不知这是不是所有男人抽烟的样子都是如此的
脆弱,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完全失去了向上的意志。
  「我先走了,再见。」秦雨裳客客气气的,忍住心痛毅然决然的迈开脚步,
将下午发生过的一切,完全抛在脑后。
  她走了两步,才听见杜少白闷闷的声音,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总经理,您说什么?」她转回头,不解的问。
  杜少白抬头,「我是说,我根本没离开。」
  没离开?意思是说他一直待在这里……抽烟?为什么?秦雨裳对上他的眼,
那里头幽幽深深的,教人看不懂猜不透。
  「我想,有些事请你可能误会了……」杜少白的语气艰难。
  误会?这办公室发生过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何来
误会之有?即使她真的误会了些什么,总经理也没必要向她解释吧?还是他怕她
长舌,到处乱说话?想到这里,秦雨裳笑了。「总经理,您放心,雨裳不爱说长
道短,雨裳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就是她的结论?她以为他害怕的竟是流言?她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几个钟
头,只是因为担心她的伤口?他听见她忙碌的声音,深恐她再度伤到了手上的伤
口,他紧张得连胃部纠结在一起了,只好拼命抽烟。
  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也不屑知道。杜少白想起她之前与母亲的通话——
宁缺勿滥。看来,他在她心中早被归类到滥的那一方。他的自作多情,败给了她
的无动于衷,他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心头一阵酸涩,所有的辩解都下了肚,只
能颤抖的把烟送进嘴里。
  秦雨裳凝睇着他颤抖的手指,看着一地的烟灰,为他近乎自虐的抽烟方式而
心疼了,于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让你吸二手烟了。」杜少白发现了她的皱眉,情急之下竟把烟头
往自己的左掌戳灭——「总经理,您疯了!」秦雨裳奔到他身旁,拉起他的左掌
心,对着焦黑的伤口不停的吹气。
  「没事……」他不要她的施舍,不要她的怜悯,杜少白僵着身子,使劲儿想
把手给抽回来。「我们现在扯平了……」他的脸上有种癫狂的神色。
  受伤这种事也能扯平的?秦雨裳听不过他的疯言疯语,只是紧紧捉住他,怎
么也不肯放手,同时哭喊着:「我们到茶水间,那儿有冰块,先冰敷一下。」
  「别费事了。」杜少白再度使劲儿,却还见秦雨裳咬着牙,闭着双眼皱了皱
眉头,他心下一震,把视线调往地的双手,才发现她那早已受伤的小手,因他的
用力拉扯而再度流出血来,可是她还是紧紧抓住他不放。
  为了不让她的伤口继续撕裂下去,杜少白采取合作态度,「乖,放开手,我
跟你去茶水间……」
  秦雨裳因他的保证而睁开眼睛,松了手,却看见他的手上布满血迹。
  惊恐的低扶:「啊……总经理,您流血了。」
  「不,是我把你的伤口扯开了。」杜少白嘎哑的说:「对不起。」
  「啊,没事没事,我一点儿也不疼的。」秦雨裳焦急的说:「伤口不赶紧处
理,恐怕要起大水泡,我看别冰敷了,附近有家小诊所,总经理先去处理一下。
  她推着杜少白催促他。
  「我不去。」杜少白固执的文风不动。
  「总经理,你别再孩子气了……」秦雨裳简直快急疯了。
  「除非……」杜少白十分倔强,「你陪我一起去。」
  秦雨裳倒退两步,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她不是心如止
水了吗?她不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了吗?既是如此,又何来心焦,何来心痛?
「呃……不行,妈妈在家里等我。」
  「你不是跟伯母说要去看电影?」杜少白瞄瞄手表,故意大声说:「现在不
到九点,电影应该还没散场。」
  「总经理偷听我讲电话?」秦雨裳耳根一热,那些自吹自擂的玩笑话,他也
听进去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早说过,我一直待在门口,没有离开。」杜少白看出
她仍然是有点儿在乎他的,心情顿时觉得轻松起来。
  「我要走了。」再听他疯言疯语下去,秦雨裳也要神志不清了。没想到才走
了几步,身后又传来几声哀鸣,狠不下心的地,只得回头。
  「我……好疼啊……」杜少白完全不顾男子汉形象,拼命呼天抢地。
  「真的很疼?」秦雨裳赶回到他身边,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是真的……」杜少白像个撒娇的孩子,他是真的疼,不过……
  「我想,你比我更疼。」他的视线滑过她的脸,来到她的手,怜惜的说。
  一对傻男痴女,相继挂了病号。清洁包扎完毕,老医生语重心长的说:「这
个秦小姐……你说过伤口是不小心割到的,可是我看这模样,倒像是自己用力给
捏伤的,否则伤口不会扎成这个样子。」老医生顿了领,「还有这个杜先生……
您这要不是和人打架,就是自己给故意烫成这个样子的。
  秦雨裳和杜少白想起那些疯狂的举动,都默默不语。
  「年轻人吵吵架是难免的,可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嘛,照我看你们这
小俩口你侬我侬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幸好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情,否则就
要终生遗憾喽。」
  什么小俩口,什么你侬我侬的,秦雨裳睑儿红得像苹果似的,焦急的辩解:
「不……医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好,别说了,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就好,答应老医生要相亲相爱。」老医生
虽然固执,心却是雪亮的。
  秦雨裳呐呐的住了口,瞄一眼杜少白,却看他露出贼贼的笑,看起来似乎对
老医生包扎的功力很满意,频频向老医生道谢示好,一点儿也没有尴尬的神色。
  事实上,杜少白真的很满意,尤其是对老医生巧点鸳鸯谱的那一段,满意得
不得了。
  出了诊所,街道上对来阵阵食物的香气,「你没吃晚餐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杜少白并不觉得饿,可是这香味成了多留她一会儿的好借口。
  秦雨裳侧身着他,真的觉得一切荒谬极了,此时此刻,他应该陪在女朋友身
边,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她。为什么呢?在这条入了夜的繁华街头,是
什么原因让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站在一起了呢?
  「我……」秦雨裳看着他,不由自主将「不饿」两个字咽下肚里。这样一个
多事的夜,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老天爷可不可以……容许她放纵自己一次呢?
  杜少白看出她的犹豫,马上不由分说轻拉住她的手腕,「前面有一家很好吃
的涮锅,我们去试试……」
  电流,从她的手心传到她的手腕,然后在体内四溢,激荡着秦雨裳的每一个
细胞,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如果被总经理知道了她的感觉……她轻轻转动手腕,
从他的掌中挣脱。「不……」
  杜少白僵了一下,以为她又拒绝了。
  「我想吃……肯德基鸡腿堡。」话到嘴边,悄悄转了个弯。原来,她竟是如
此软弱贪恋着一时的迷失。
  杜少白睁大了眼,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不管吃什么都好,她愿意跟他一起
吃顿饭,这已经算是破天荒了。「我看到……对面有一家……」
  等红绿灯的时间里,他比画着前方,化解了短暂的尴尬。
  红灯转绿,人潮顿时往前疾走,秦雨裳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一个不稳,直
往前倒去,幸好一只强壮的手捞住了她纤细的腰。
  「小心一点。」杜少白在她身边咧开嘴,「你该不会是饿昏了吧?」
  「才不……人家只是……」秦雨裳着见他眼中戏谑的光芒,明白解释是多余
的。他抱住了她,代表早把一切看在眼底。她站稳身子,挪动小蛮腰,无言的暗
示他放手。
  杜少白并没有忽视手上传来的抗力,却死皮赖脸不肯松手,反而收紧掌下盈
盈的纤腰,让她牢牢靠在他的身旁。「你……太瘦了。」他的声音里有溺死人的
柔情。
  秦雨裳傻傻的看着他,紧紧的黏在他身旁。她一直太坚强了,坚强得不知道
能够靠在一方厚实的肩膀上,竟是如此的幸福。
  她在他的胸膛前抬起头,还见满天星子明明灭灭,好像魔术师耍弄的戏法。
是啊,这短暂而美丽的瞬间,就像午夜十二点以前的魔法,她会细细感受,留待
日后好好回味……
  好吃的东西一下肚,秦雨裳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饿了,一连吞下好几根香热的
薯条。
  「喂……小心点,别噎着了。」杜少白心疼的低喊,他把她给饿坏了。
  「不好意思,」秦雨裳为自己的狼吞虎咽而脸红了。「我饿了。」语声听起
来有点撒娇的成分。
  她可爱的吃相与娇俏的话语,逗笑了隔壁桌的几个大男生,秦雨裳看了他们
一眼,脸蛋更红了。而那几个大男孩更是连魂都飞了,几个人尽是对着她傻笑。
  杜少白见状,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将鸡腿堡的餐巾纸,递给了她。
  「谢谢……」秦雨裳伸出被绑扎得硬邦邦的手,开心的接过鸡腿堡,满足的
啃着,白色的绷带渐渐沾上了油渍。
  「别再吃了。」杜少白看着油渍弄脏了她手上的绷带,一把抢过鸡腿堡。
「」总经理……「秦雨裳不明所以的被吼了一声,不知道他为何又发起脾气。
  见鬼了,堂堂杜氏企业总经理竟然跟几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杜少白愈想愈
不是滋味,心里却依然充满不安全感。「我是说,你的手又被弄脏了。」
  「这个啊……」秦雨裳顽皮的抬起双手,左右端详一下。「没关系啦,人家
不是说吃饭皇帝大吗?」
  看着她活泼可爱的一面,杜少白心理更是有气,恨不得把她藏起来,把旁边
几个色狼的眼珠子挖出来。他阴沉的收好桌上的食物,不自然的说:「我们走吧。」
  走?不是还没吃完吗?秦雨裳的疑惑在对上他的阴沉后,明显的屈居弱势,
她乖乖的跟着他走出速食店,也失去了好胃口。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开车。」
  秦雨裳静的伫立在速食店门口,看着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离开了她。明明
灭灭的街灯,熙熙攘攘的人群,阻挡不了她凝视着他的视线
  ——虔诚的、专注的、唯一的,他是她眼中的全部。
  夜影中,他的身影镶上一层迷离的光晕,于是她知道,他健步如飞的步履,
是用来离开她的。
  眼眶不知何时湿了,眼中的唯一终于完全消失,这无尽的长夜啊,已无等待
的必要。秦雨裳眨了眨眼,背过身去,也开始离开他。
  她找到最近的一个站牌,搭上公车,摇晃颠簸中,以四十公里的时速离开他,
离开这血泪交织的一天,离开这一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男人,离开这短暂如电、
如梦幻泡影般的幸福天堂。
                第六章
  五号发薪日那天,秦雨裳收到人事部发来的薪资条,才知道加上全勤与大大
小小的奖金,她竟然结结实实领足了七万块,对于她这样一个初出校园的新鲜人
而言,这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只要肯努力,总有一天能把五百万都还清的,不是
吗?
  回到公司,时间还早,秦雨裳想起好久没看见沈世锋与吴正方,也不管两人
今天有没有外务要跑,兴头一起,便按下往六楼业务部的电梯。回到熟悉的业务
部,还没进门大老远就听见两人拌嘴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格外亲切,只是两
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音量虽大,听起来却不甚起劲儿。
  「两位大哥午安。」她回悄悄的接近,然后突然出声吓了两人好一大跳。
  「天,这可不是我们朝思暮想的雨裳妹妹吗?」惊吓之后必有惊喜,吴正方
拉着她的手,可乐坏了。
  「一个月不见,你过得还好吧?」沈世锋一开口就是流不住的关心。
  二十楼是个禁地,非主管级的人物,平时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两人虽然关心
秦雨裳,也不敢硬间。
  「多亏两位大哥之前调教有方,所以我的生存能力还不错。」秦雨裳报喜不
报优。
  一个月不见,三人依然有谈不完的话题愈聊愈开心,吴正方索性提议大家下
了班一起去吃好料的。「一起去吧,我请客,小沈付帐。」
  吴正方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行为,理所当然换来沈世锋的白眼。秦雨裳看着这
两个冤家轻笑出声,随后思及两位大哥平日待她的千百种好。而自己却一次也不
曾请过他们。
  「别闹了,我看今天两位大哥请客,小女子我付钱。」
  不等两位大哥拒绝,泰雨裳已经踩着跑跳步离开了业务部,因为她不小心瞄
到墙上的钟,发现自己已经迟到至少十分钟啦。
  回到办公室还不到五分钟,秦雨裳立刻接到杜少白的内线电话,「秦秘书,
麻烦进来一下。」
  秦雨裳对于他怒气冲天的声音,已经习以为常。自从那一夜她不告而别之后,
总经理虽然没有追问她的不识好歹,但是对她的态度却愈来愈糟糕,两天一小吼,
三天一大吼已是家常便饭。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一天之后,总经理那一群红粉知己好像一下子全都从世
界上消失了一样,不仅不再上办公室来,连电话也渐渐少了。秦雨裳不觉松了一
口气,少了那一群娇滴滴的娇客,她可是多出了不少专心办公的时间,工作效率
也更好了。
  可是,相较于她的轻松,总经理的脸色却是一日比一日阴沉。这会儿她推门
而入,顶头上司的脸色依然铁青,就像她犯了滔天大错一样。看着这样的睑,秦
雨裳真的觉得杜少白是厌恶她的,尽管她已经这样努力的在逃避他。「总经理,
有什么吩咐?」
  杜少白对于她的必恭必敬觉得十分难以忍受,虽然心里明知她这样做是对的,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动怒。想起「鸡腿堡」之夜,她竟然不告而别,她不知道他
还有好多话没有向她说,关于那个沙发上的女人,只是引她嫉妒的引子,他来不
及解释,她却又视他为毒蛇猛兽,半步也不肯靠近他。
  她把他最后一点男性的自尊给狠狠踩在脚下,让他再也不敢自取其辱,追问
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鼓不起来。彼此躲避的结果,两人一天说不上十句话,
即使他每天忙进忙出,她仍然连头都不肯拾一下。
  「总经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秦雨棠转身欲退出办公室。
  「等等,我说没事了吗?」杜少白冷着声音唤住她。
  秦雨裳依言回头,仍然不卑不亢。「属下等总经理吩咐。」
  「早上我要的那些资料,你整理好了吗?」杜少白想破了头,终于找到一件
她还没有做好的事情,并且乘机偷瞄她手上的伤势。
  「报告总经理,下午四点以前会交到总经理手上。」秦雨裳报告完,静待下
一步指示。
  「没事了,」杜少白有时候真佩服她的高效率,让他连骂她的理由都找不到。
「你出去吧。」他大手一挥。
  秦雨裳终于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向门口,在关上大门之前,听见他又问:
「你下午迟到了?」
  秦雨裳转过身面对他,诚实的回话:「属下到业务部跑了一趟,和同事多聊
了几句,一时忘了时间,所以迟了十分钟。」
  业务部?多聊了几句?她和那两个业务这般投契,对他却话不投机半句多?
简直该死,该死!
  「总经理?」她等着处分。
  「出去——」
  不等他吼完,秦雨裳早已抢先一步关上了门。
  晚上的聚餐中,秦雨裳对沈世锋和吴正方两人谈起她和杜少白之间的相处模
式,听得这两名资深业务实不敢苟同。
  吴正方还一本正经的给她上了一课。「撇开个人成见不说,总经理毕竟是你
的顶头上司,你总不能叫他天天给你请安吧?真难以想像总经理任你这样胆大妄
为了一个多月,亏他还真是沉得住气,换一个老板,早叫你卷铺盖走路了。」
  吴正方难得说起话来这样不给人留情面,秦雨裳真真觉得难堪了。
  「雨裳,你别怪小吴讲话太刻薄,你这种不成熟的举动,连沈大哥也要替你
捏一把冷汗。玩笑归玩笑,该有的职场伦理,我们早教过你了,你再这样胡闹下
去,人家会以为是当初我们两个没把你带好。」沈世锋也说了重话。
  「别生气,我们俩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你可以更进一步。要知道,你有好表
现,整个业务部都会与有荣焉,对我们来说,你就像是从业务部嫁出去的女儿,
我们当然希望你可以在新夫家有好的表现。」吴正方语重心长的说。
  两位大哥的苦口婆心,让秦雨裳猛然警醒,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专业的,
其实竟是总经理一直在包容她、忍让她。真是这样吗?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秦雨裳一如往常泡好咖啡放在杜少白桌上。然后,她细数着熟
悉而准时的足音,由远而近,知道杜少白已经推开秘书室的大门,正要经过她的
身旁。秦雨裳深深吸口气,一反常态的主动抬起头,绽开拘谨的微笑,道了声:
「总经理,早安。」
  杜少白站在她面前,眉毛挑得老高,一脸不能置信的模样,然后左顾右盼一
番,明知故问:「秦秘书在跟我道早安?」
  秦雨裳敛起笑容,默默承受他的调侃,怎知他竟然把脸凑到她面前,与她大
眼对小眼。看着他俊俏的容颜,闻到他身上清爽干净的男人味,沉默中,她听见
自己心跳如雷,似要狂跳出胸膛。
  见她不说话,杜少白又把脸向她逼近一点,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然后自问
自答似的。「当然喽,这公司里也只有我一个总经理吧?」
  谁说男人不爱记仇的?眼前就有一个大例外。秦雨裳已经分不清是气还是笑,
只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怎么脸这么红?」杜少白伸出手,轻轻刮抚着她如丝般的小脸,然后缓缓
上移,将手背贴上她的前额,试着她的体温,「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多谢总经理关心。」秦雨裳不安的欠了欠身,垂下眼,避开他灼热的注视。
「属下很好。」
  「是吗?」杜少白将手从她滚烫的前额滑下,只觉火热的疼痛贯穿下体,他
又想不顾一切的在这里跟她乱来。天啊,她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说了一句
早安,而他却像吃了强力春药。她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把持、所
能想像的。
  按捺住胯间的运动,丢下一声沙哑的「早安」,杜少白落荒而逃,进入自己
的办公室。
  忙碌中,电话突然响起,秦雨裳反射性的接起,「我是秦秘书……」声音仍
然虚软无力。
  杜少白听见她娇软的声调时愣了一秒,随后暴怒的吼叫:「进来一下。」该
死,她再度成功勾起他满腔的渴望,让他的声音也嘎哑起来。
  在看见她走入之后,杜少白霍然起身,怒气冲冲的迎视她。「过来。」
  秦雨裳抖着身子,拖着双腿靠近办公桌,站定他正前方的桌沿。
  「见鬼了,我有这么可怕吗?」杜少白把一份文件砸在她面前,制造出巨响。
  秦雨裳闭了闭眼,震动一下,才怯怯的睁开眸子。「总经理有什么吩咐?」
  「这报告有些地方需要修改,」杜少白瞪着秦雨裳,没好气的说。
  「赶一下,今天下班之前给我。」
  「对不起,是属下粗心。」无论如何,秦雨裳在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力求
完美,这回出了错,沮丧难免。
  「别自责,不是你的问题,是有些重点我忘了交代。」杜少白见她自责的神
情,知道她误会了他吼叫的原因。
  「不不不,如果总经理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去赶。」她只希望亡羊补牢,
时候未晚。
  杜少白知道自己真的吓坏她了,只是……教他怎么说呢?如果让她知道当她
努力工作的时候,他却一心只想和她……见鬼,他从前最瞧不起那种不爱江山爱
美人的男人,现在才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窝囊。
  「你去吧。」他挥挥大手,突然想起她那声意外的早安,「等等……你何时
变得这么有礼貌了?」他有藏不住的疑惑。
  原来她在他眼中,一直是无礼的?沈大哥和吴大哥的分析果然没错。「之前
业务部的上司提点属下,不能忘了公司伦理。」
  又是业务部!杜少白还以为是她自己想通了,原来又是听了那两个业务的话。
所有的狂喜都蒸发了,他没好气的说:「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还不如别说,免
得教人听着闹胃疼,反正你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总经理。」
  无视杜少白的冷嘲暗讽,也不管他有无回应,秦雨裳开始贯彻向他问早安的
日子,并且试着以平常心与他相处。身为总经理的秘书,她自觉应该圆滑一点、
成熟一些,并且学会尊重上司,服从命令。她原本以为自己做不到,没想到慢慢
尝试之后,才发现改变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秦雨裳彻底检讨这一个月以来的风风雨雨,其实都肇因于她的心里隐隐约约
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潜意识里,总以为总经理和她之间是特别的,她对他
的冷淡逃避,种种使小性子般的任性,或许只是另一种突显自己的方式。彻底认
清自己的心,虽然难堪,心境却因此而透明通畅起来。
  再也没有赌气,再也没有任何期待,日子反而变得简单而容易。
  于是,早晨的问候,日常的沟通,已经成为她和杜少白之间的习惯。他们成
了一对工作上的超级搭档,配合得天衣无缝,彼此再也没有争吵,没有调侃,就
象寻常的上司与下属。
  只是,在忙里偷闲,喝杯茶喘口气的空档,她的脑中仍然会回想起杜少白在
沙发上和女人缠绵的画面,想得心底破了一个洞似的,直觉得有些什么一点一滴
的直往下掉,沉入无底的深海。
  也可能,一边聆听杜少白的指示,却被他过分性感的双唇蛊惑,眼前突然闪
过某一个时刻的激情画面,于是那朵压在她心底、干干瘪瘪的昨日黄花,一瞬之
间在她心田绽放,转眼又凋零。
  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除了工作,她是什么也不想的,什么也不想的时候,
她的脸总是挂着微笑,客气而遥远,专业又亲切得恰到好处……
  下班之后,杜少白唤住了秦雨裳:「秦秘书,如果方便的话,今晚可不可以
应酬一下?」
  担任秘书近两个月以来,这是总经理第一次要求她陪同出席应酬的场合,基
于工作的立场,她不容拒绝,可是——「总经理,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要应酬,
今天穿得有点随便。」
  她低头看着自己过于朴素的衣裙。
  「没关系,现在还早,还有时间去换件合适的衣服,七点半准时到就可以了。」
杜少白好脾气的说。
  「有什么资料需要准备的吗?」总经理一向习惯在应酬前准备好所有相关的
资料,今天这个临时的应酬,怕要来不及准备了。
  没想到秦雨裳一个必要的问题,却把杜少白给问傻了,左思右想好一会儿,
才勉强说:「不用了,我心里有底。」
  秦雨裳看着杜少白怪异的模样,却也不便多问,「那……麻烦总经理告诉我
地址,我待会儿去跟您会合。」
  「那个地方不太好找,你还是跟我一道走好些。」杜少白近乎固执的。
  「那就麻烦总经理等我一会儿。」秦雨裳在心里盘算着最近的服装店。
  「一块儿走吧,省得来来回回耽误了时间。」杜少白口气有点儿急了,好象
真的在赶什么似的。
  秦雨裳也被杜少白催得紧张兮兮,第一次去应酬,万一迟到,害公司损失大
生意就不妙了。于是她手忙脚乱收拾好包包,和杜少白搭电梯下楼去了。
  杜少白把车停在东区一所著名的精品造型店,然后很有绅士风度的替秦雨裳
开了车门,引导她下车。
  「总经理,我看不需要吧,这里……」这里很贵的!光看这家店的格局气派,
秦雨裳就非常清楚这里不是她这个小小的上班族所应该来的地方。
  「再磨菇下去就要迟到了。」杜少白语带威吓,果然让秦雨裳乖乖跟着他走
进店里。
  「Rigger,帮我把她打扮一下。」杜少白对着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打扮
十分流行前卫的年轻男人说,两人状似熟稔。
  名叫Rigger男人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躲在社少白身后的素雨裳,意外的
挑了挑眉。「怎么,几个月不见,换口味啦?」在他的印象中,杜少白一向偏好
成熟冶艳的女人,这朵小花太过清纯。
  听见Rigger的话,一直沉默的秦雨裳突然开口,想急着撇清什么似的。
「对不起,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杜总经理的秘书。」
  「哦,那代表我有机会了吗?」Rigger看了一眼杜少白过于僵硬的嘴
角,十分热络的说:「难得有机会为这么可爱的小姐服务,真是我的荣幸。」
  Rigger夸张但是不低级的言谈,让秦雨裳想起了业务部的沈世锋与吴
正方,于是对他绽放出清丽的微笑。
  没想到,这一笑,可把Rigger给看傻了眼,收回被震荡的心魂,Ri
gger一本正经的对秦雨裳说:「小姐做秘书太可惜,不如来当我的专用模特
儿,我以专业经验保证,你一定会大红大紫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Rigge
r,不知这小姐的芳名是……」
  秦雨裳还没回答,就听见杜少白阴森的说:「你不用知道她的名字,今天之
后也不会再见到她,还有,如果你不想被拆了招牌,现在就给我闭上嘴巴,专心
工作。」
  到了目的地,秦雨裳才知道来到了著名的五星级大饭店。像这样有名的地方
怎么会难找呢?她小小的疑问在对上杜少白的臭脸时,立刻自动靠边站去了,她
不懂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总经理,能让他气得沿途不发一语。
  走进热闹的大厅,秦雨裳才真愣住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坐满了一桌桌的客
人。他们不是要跟客户应酬吗?怎么跑到人家的喜宴上来了?她紧张的抓住杜少
白的衣角,无言的询问。
  「别担心,没错。」杜少白不着痕迹的松开她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改握在
自己掌心,然后拉着她找到一张桌子坐下。
  抬起头,秦雨裳发觉同桌的七、八个人,个个盯着自己瞧。是不是她的妆太
浓了?还是衣着太暴露了?她开始后悔听从Riggerr的建议,穿上这件过
于暴露的最新款裸肩礼服。她悄悄找到杜少白的大手,紧紧的握着。
  杜少白感觉到她汗湿的手心传来一阵阵不安的悸动,于是朗声对大家说:
「各位老同学,别这样盯着人看,看得人家怪不自在的。」
  一桌男男女女这才如梦初醒般,勉强不去盯着秦雨裳。「这也不能怪我们,
我们老同学结婚,什么时候见杜总经理带过女人出席了,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绝代
佳人,难怪要教大家目不转睛啦。」
  「是啊,你看,我们这几个小学妹听说你要来,也吵着非要参上一脚才罢休,
这下子你老兄竟然间不吭声带个绝色美人来,把我们这些可爱的小学妹都给比下
去了,不是教这些小学妹伤心难过吗?」
  眼看这几个老同学愈说愈不像话,杜少白简直急坏了,他清楚的感觉到秦雨
裳默默将小手从他的大掌中挣脱,离得他远远的。该死,他好不容易才握住她的。
  「喂,大家难得见面,给我留点儿面子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秦雨
裳小姐。」
  「大家好,我是杜总经理的秘书,请多指教。」秦雨裳补了一句。
  原来是秘书,不是女朋友啊,所有的老同学都知道杜少白最讨厌办公室感情,
既然是秘书,就应该只是秘书吧?
  谈笑间,喜宴正式展开,美味的佳肴—一上桌,而那站在台上,洋溢着笑容
的新娘子,竟然是……邱秘书。想起邱秘书活泼开朗的模样,娶到她的人必定有
福了,秦雨裳在心中默默向新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不过前任属下结婚,总经理
却把它说成应酬,也未免太奇怪了。
  「邱秘书是我的大学学妹。」杜少白贴在秦雨裳的耳朵边解释着。
  杜少白身边一个多事人听见他的耳语之后,马上讨好似的对秦雨裳说:「秦
秘书可不知道,那时候少白有个绰号,叫做学妹杀手,明恋暗恋他的人可是一把
一把的。」
  「所以喽,少白就这样被那些女人给宠坏了,秦秘书别看他红粉知己满天下,
可没有一个是他自己追来的。」今晚大家好像都把矛头对准杜少白。
  「就拿喝喜酒这件事来说,每次只要有同学结婚,少白都是一人赴宴,两人
离开,到哪里都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的。」老同学愈说愈露骨,好像是有点醉了。
  秦雨裳听着听着,突破觉得有点儿食不知味起来。再看看四周这一双双或嫉
妒或羡慕的眼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儿干嘛。「各位小学妹别担心,我
等会儿还有点事得先走,会把总经理还给大家的。」
  说完,秦雨裳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菜肴,十分专心的切割着盘中的牛小排,
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没有发现杜少白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眉头深锁。
  「秦秘书如果要先走,可以搭我的便车,我叫——」
  秦雨裳听不见对方的名字,因为杜少白的声音早已盖过老同学的音量,「不
用麻烦了,人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负责送她回去。」
  大家都听出杜少白的怒气,也很识相的不再七嘴八舌,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
很尴尬,刚刚多话的人现在都后悔自己的失言,他们终于看清楚,气质出众、清
新脱俗的素雨裳对于杜少白来说,绝对绝对不只是个秘书。
  喜宴过了一半,秦雨裳借口上洗手间,在空镜前发着呆。看见自己穿着这件
香肩裸露、窄摆婀娜、珠绣华丽、色彩鲜妍的衣服,薄施脂粉的脸恰似戴了一张
自己都认不得的面具。
  这不是她该有的打扮,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既然如此,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一切实在是可笑透了,明知中途离席非常失礼,但是秦雨裳顾不了这许多
了,再吃下去,她恐怕连五脏六腑都要给吐出来了。打定主意,她低头快步走出
化妆定,打算离开这里。
  没想到才出了化妆室大门,却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总经理……」她反射
性的抓住杜少白,寻求平衡。
  「你离开太久,我担心你迷路了。」
  迷路?怎么可能!秦雨裳正想辩解,却对上杜少白促狭的眼神,才知道他是
在和她开玩笑。「我没事……只是胃不太舒服。」
  「是吗?我送你去看医生。」杜少白的语气焦灼。
  秦雨裳见他一脸关切的模样,不禁对自己顺口扯的小谎产生了罪恶感。「没
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杜少白沉默不语,盯着她的睑好像在研究些什么似的,良久才问:「你该不
会是想一个人先溜吧?」
  心事被猜个正着,秦雨裳当下红了睑,呐呐的说:「怎么可能。」
  见她否认得彻底,杜少白也不再穷追猛打,反而想解释什么似的。
  「对不起,我和那些老同学一向随便惯了——」
  秦雨裳立刻打断他的话。「他们都很坦率,很可爱,属下看得出总经理和他
们的交情深厚。」她真的真的不想听任何解释,来都来了,就当它是应酬好了,
何况她真的打从心里祝福邱秘书。
  杜少白没想到她会打断自己的解释,一时之间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勉强继
续刚刚的话题。「我是说他们平常开玩笑惯了,说起话来口没遮拦的,其实……」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死心?他多有女人缘,有多少个女朋友,她都没兴趣,也
不想知道不行吗?何况一个同学说也就算了,刚才却是每个人对他都「英雄所见
略同」,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而且,就算要解释,也不需要对她吧,她只是一
小小的秘书,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秦雨裳摇了摇头,再度试图转移话题。「总经理,再不回座,那些盼了您一
个晚上的小学妹恐怕就要失望了。」
  杜少白这回真正僵了,只是看着她,再无解释的余力。然后轻轻勾起她的手,
生怕她挣脱似的,紧紧把她押回了喜宴大厅。
                第七章
  回到喜宴大厅,杜少白开始没命似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秦雨裳心惊
胆跳的。等到新娘子来敬酒时,满脸通红的杜少白还与一桌的好同学尽情的把新
人闹了个够。
  眼见众人闹得尽兴了,邱秘书才有机会跟秦雨裳好好说上几句话。
  「秦小姐,好久不见,不过我早有预感会在这里见到你。」
  「邱秘书,恭喜你。」秦雨裳没听出邱秘书话里的玄机,只是一迳向她道贺。
  邱秘书睨了一眼大闹过后显得有点儿落寞的杜少白,「学长他今天好像怪怪
的。」
  「我想总经理应该是一时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这是秦雨裳脑子里唯一
想得到的理由。
  「但愿如此……」邱秘书眼中闪过慧黠的光芒,突然贴在秦雨裳耳边悄悄的
说:「身为一个好秘书,一定要出老板清醒,即使他喝得烂醉了,还是要想办法
平平安安的把他送回家。」
  眼见其他桌的客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邱秘书只能匆匆再说几句话,然后跟
着新郎倌继续敬酒去了。
  新人刚离开,别桌的客人又纷纷前来做酒,于是杜少白又开始只顾着喝酒,
盘里的菜肴一动也不动。
  「总经理,您这样光喝酒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周遭一片乱哄哄的,
秦雨裳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空档,关心的说。
  听见她的话,杜少白停下了倒酒的动作,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她,「你
关心吗?」
  他眼里好像有深重的愁闷,为什么他看起来竟是有点儿……在乎她?秦雨裳
心中一凛,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见她沉默,杜少白更加不在乎的豪饮,让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秦小姐要不要搭我的便车,我也有事要先走一步。」
  秦雨裳应声抬头,是早先那个连他的名字都没听清楚的男人。「对不起,我
还是等等好了,总经理好像醉了,我这个做属下总得帮他叫部车。」
  打发掉塔讪人士,秦雨裳把注意力放回杜少白的身上,意外发现他停止了喝
酒,原本已经浑浊的眼神,此刻竟然十分清醒的盯着她,看得她一阵莫名的心虚。
  「我不舒服,想吐。」杜少白攀住她的肩,任性的说。
  「总经理,」秦雨裳再看着他,刚才那清醒的眼神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我扶您到化妆室。」
  她吃力的撑着他高大的身躯往化妆室移动,没想到来到化妆室门口,赫然看
见大排长龙的人潮。秦雨裳苦笑一声,软言软语的说:「总经理,人太多了,还
是属下帮您叫个车,您早点儿回去休息。」
  秦雨裳感觉肩上的重量愈来愈沉重,勉强拍他,发现杜少白连眼睛都闭上了。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于是她吃力的拖着他走到服务台,请服务人员帮她叫了一部
计程车。
  车子很快来了,殷勤的服务人员好心的想协助杜少白上车,但他却死抓着秦
雨裳削瘦的肩头不放。
  「没关系,谢谢你,还是我来扶他好了。」秦雨裳好不容易把他推进计程车
后座,接着想抖开他搭在她肩上的铁臂,没想到他却突然使力把她也拉进车里,
让她跌坐在他身旁,然后无赖的拥住她的肩,把头枕在她胸前。
  秦雨裳使尽了全力也拉不开他,再加上司机已经等得一脸不耐烦,秦雨裳只
好报出了杜少白家的地址。
  计程车很快停在仁爱路上的高级住宅区,秦雨裳正想着要怎么把他拖出门外,
杜少白却奇迹似的清醒,很快掏出皮夹付清车资,然后把一愣一楞的秦雨裳拖出
门外。
  「总经理,您不是醉了吗?」秦雨裳一时之间还转不过来,也没有意识到杜
少白又把手搭上她的肩头。
  杜少白轻轻抚摸着她裸露的香肩肌肤,嘎哑的说:「我是醉了。」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竟敢骗她,害她担心受怕了一整晚!「我想总经理现在应该清醒得可以自
己开门上楼。」秦雨裳愤怒的想推开他的手。
  杜少白没有因为她的推拒而放松,反而一把将她整个人抱在胸前,把她的小
脸紧紧压在他的胸膛。
  「放开我,」秦雨裳在他胸前拼俞挣扎,无奈他却将手臂愈收愈紧。
  「您寂寞了?因为今天没有女人陪,所以拿我当替代品?」
  这样算什么呢,想再要她一次吗?秦雨裳想起他那些老同学说的什么「一人
赴宴,两人离开」,突然之间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就这样决堤而出,她捶打着他
的胸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杜少白任她发泄情绪,承受着她
一记记颇为有力的粉拳,却依然拥紧了她,不肯放手。「我只是不知道……怎样
才能留住你?」
  秦雨裳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无助的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
神色凄迷。
  杜少白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突然心神一荡,不由分说吻住了她。
  「唔……不要……」话虽如此,秦雨裳的身体却背叛了她的心,自动张开了
嘴,吸纳着杜少白全部的热情。她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渴望着他的爱抚,
期盼着他的贴近。
  夜半时分,在一波波高潮中昏厥过去的秦雨裳幽幽转醒,意识到自己一丝不
挂的躺在杜少白的怀中,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离开他;可是身子却一动也不
动的偎在他胸前,贪恋着他的强壮与温暖。
  她承认,她喜欢他在她身体里的感觉,她爱那种充实而满溢的感觉,那个激
情的感官时刻,就是她与幸福靠得最近的一刻。想着想着,她突然激动的抱住他,
想延长这短暂的幸福,她抱得好紧好紧,直到连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虽
然松手,然后意识到自己热情的举动有可能吵醒他……不不不,他可千万别醒啊,
否则……秦雨裳轻轻仰起小脸,却看见——黑暗中,杜少白眼中跳动着扑朔迷离
的光芒,与她的视线亲密交缠,那暧昧又火样的光芒,瞬间点燃了她。秦雨裳听
见自己竟然微微的喘气了,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移开停在他胸前的小手,以为他
会忽略她刚刚忘情的行为。
  杜少白抓回她的小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低沉而沙哑的说:「你可以再抱
紧一点,我不怕疼的。」他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黏在他的身上。
  秦雨裳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懒散的说:「我没有……」她猛然听见他喘了好
大一声气。
  「别动了,」杜少白用力按住她的身躯,痛苦的说:「我不想把你给累坏…
…你昏过去好几次了。」
  听见他体贴又露骨的话秦雨裳差点连脚趾头都要红了,于是她安安静静的倚
在他身上,不再妄动。
  静静拥着她许久,杜少白突然轻声低问:「想不想聊聊天?」她是他第一个
在做完爱后如此温存对待的女人。「明天是周末,是赖床的好机会。」
  秦雨裳不想说话,有些事,比如说五百万,她不想提及;有些事,比如说他
那一群红粉知己,她没有勇气过问,还有他们之间悬殊的家世……
  「啊……总经理,我要打个电话回家。」她慌慌张张想要起身,这不是借口,
是真的着急。
  该死,她又缩回壳里去了,在他们这样亲密之后,她竟然还想继续逃避他!
杜少白蛮横的回身压住她,教她不得动弹。「别忙了,现在大半夜的,万一伯母
睡了的话,你这样不是反而吵醒了她?」
  「不……不会的,妈妈没等我进门是不会先睡的。」她在他身下挣扎着,却
始终回避他的眼神。
  看见她一脸焦急的模样,杜少白心里突然涌起千百种滋味,然而要一个大男
人承认他竟然吃起她妈妈的醋,这种事是打死他也说不出口的,最后他只得闭着
嘴,赌气似的指指床头的无线电话。
  秦雨裳拉起被掩住深胸,背对着杜少白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响了许久母亲
才接起电话,原来她真的睡了。「妈,对不起,今天加班太晚了;所以住在朋友
家,嗯……明天是周末,我陪您上市场……晚安。」
  杜少白在她挂上话筒的那一刻,就立刻把她拉回身边,紧紧的压住她。「和
母亲感情很好?」
  秦雨裳不假思纪的回答:「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一阵酸涩填冲杜少白的心门。「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他
问得蛮横。
  「您……」秦雨裳被他压得就快要窒息了,她喘着气道:「您是我的上司,
是总经理啊。」
  杜少白抱着她稍稍转身,以免自己把她给压扁了,然后捉住她的眼神。「还
有?」他在逼她,逼她承认她是在乎他的。
  这一刻,秦雨裳真的动容了,她几乎要溺死在他看似深情的眼眸里,她咬咬
牙,找回清醒的神智。「还有,您是我的大恩人。」
  杜少白蓦然从她身上跳起。就是这样?他为她赶走了所有的女人,他追她追
到毕业典礼还编出一个莫须有的妹妹,每天最大的企望就是能得到她的一个微笑,
他带她参加喜宴,结束荒唐的猎艳,他为她而痴傻癫狂,而她却说他只是她的总
经理兼大恩人,只是这样?『沉默中,秦雨裳环顾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躺在
这个属于无数女人的男人身边,拼命说服自己这已足够,再多,就是贫困了。
「我真的累了。」
  她轻轻闭上眼,用残余的意志力抵挡着他炙人的目光,始终不肯再睁开眼睛,
不敢……再看他一眼。
  天刚露曙,秦雨裳蹑手蹑脚的起身,想在他还没有醒来前,自行离去。她轻
轻走到盥洗室,没有掩上门,原本只想乱乱洗把脸,等回家后再盥洗的,没想到
却在台子上的漱口杯里看见两把牙刷,一把是蓝色的,一把是红色的,放在同一
只漱口杯中,传达出某一种亲密的气息。
  一把红色的牙刷,勾起她不愿记取的过往,想起她第一次和总经理做完爱…
…不,应该是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他也送给她一把一模一样的红牙刷,还细心的
替她挤好了牙膏。那把牙刷应该早已进了焚化场,而眼前的这一把,又是属于哪
一个红颜知己的呢?秦雨裳怔怔地发着愣。
  「别怀疑,那把牙刷除了你之外,没第二个女人碰过。」杜少白站在门口,
阴阴的说。原来这个小女人在抱了他一晚之后,又想偷偷摸摸的不告而别,她到
底把他杜少白当什么了?
  秦雨裳傻住了,这是她用过的牙刷?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竟然悄悄保
留着一把为她而准备的红牙刷?
  「干嘛,你以为这里有几个女人来过?」除她的眼神,分明以为他是个「人
尽可夫」的大色狼,他没好气的说:「你是第一个登堂入室,还上了我的床的女
人。」
  秦雨裳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怎么可能,他不是有一大堆的女朋友?「对不起,我以为……」
  「以为我一天到晚带女人回家乱搞。」杜少白凶狠又露骨的说。「我的公寓
一向是女人的禁地,除了我妈和钟点女佣之外。」而现在多了一个她。杜少白没
有说出口,他以为她该记得他的一片心。
  凶也凶过了,气也出尽了,杜少白这才注意到她竟然穿着他的白衬衫。原本
笔挺的男性衬衫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垂挂着,却又该死的性感到了极点,尤
其是在接下在出两条羊脂玉腿,激发出最强烈的勾引信号。
  「对不起,」秦雨裳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穿了他的衬衫。「我借了您的衣服…
…」
  「别道歉,」杜少白踱到她面前,眼中再度燃起一种秦雨裳已经渐渐熟悉的
激情。「这衬衫穿在你身上比我好看。」
  杜少白说着竟然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盥洗槽旁边的平台上,随后把手伸过
她的衣摆。天,她没有穿上内裤。杜少白一个激动,拉开她的双腿站在她腿间,
猛然掀起过长的衣摆,完全暴露出她的私处。
  秦雨裳在他怀中抬起头,回应他专注的凝规,真真切切感到他眼光里的温度,
火辣辣的灼热着她。让她不敢逼视却又移不开眼光。
  杜少白突然眉头一蹙,轻轻推开了她,「刷牙吧。」
  秦雨裳看着他倡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浴室门口,低下头,看见红色牙刷安安
静静的躺在盥洗台边,他出去之前又在上面……挤好了牙膏。
  有些东西,依然模糊,有些什么,却明明白白。她追上前去,在他身后紧紧
抱住了他,抱住这个正在苦苦压抑欲望的刚硬体魄。
  杜少白僵硬的转身面对她,她的眼中漾着温柔的水光,浮着一层薄薄的、透
明的、却强烈的东西,深深蛊惑着他。然后,他不可置信的拦腰抱住她,慌乱而
颤抖的吻了她。
  他吻得轻柔、吻得缠绵、吻得激烈、吻得失控,直到看见她因透不过气而涨
红的小脸,终于松开了唇,然后一瞬也不瞬的锁住她的眼眸。
  秦雨裳偎在杜少白怀中,轻轻褪下自己身上的白衬衫,暴露出一身的雪胎玉
肤,然后颤抖的回抱住他,彩贴着他,听着他胸膛里如雷的震动。!
  「啊……」巨大的充实瞬间填满了她,不可私议的满足化成激动的汗水,从
她的小脸上一滴滴滑落。
  「该死……」杜少白咒骂着自己,以为自己又弄痛了她,他心疼的吻去她的
汗水,但在她体内的欲望却不敢蠢动。
  「啊……啊……」秦雨裳拱起身子,发出阵阵勾魂摄魄的媚吟,她抬起双腿
紧紧缠住杜少白,逼得他更靠近自己。
  「天,我还以为……以为……」如释重负之后,杜少白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她
体内抽送,狂猛的、激烈的、深刻的,与她密不可分、紧紧融为一体。
  惊天动地的激情中,杜少白的大手握到了她紧抓着床单的小手,在幸福骤然
降临的时刻,他牢牢握住了她,一生一世……他再也不放手。
  她没有开口,他没有承诺,但是爱情就这样悄悄的渗透,毫无预警的降临在
他们之间。
  「我终于知道总经理为何会有这么多女朋友了。」激情褪去,秦雨裳把脸埋
在杜少白怀中,呼啸的说。他是一个燃烧的太阳,浑身散发着光与热,并且不吝
给予,让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能得到最大的温暖。
  可是,可曾听过有谁能独占太阳的呢?没有,太阳的光芒是平等的,均匀的
照在每一个渴求他的人身上,一旦有谁太贪心,想永远霸着太阳不放,最后只怕
要被这过度的高效烤得焦黑,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杜少白用手指挑起她的小脸,那上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感伤,而让她痛苦的
可是他?「别胡说,我哪有很多女朋友了?」
  「别紧张,我没有要拷问总经理的意思。」秦雨裳重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为他的紧张而咯咯笑着。她不愿象个妒妇,更无意叫他和所有女友斩断关系,她
不想做这种不自量力的事,更无意要他承担任何责任。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男欢
女爱,没有谁该对谁负责任。
  在听见她左一句「总经理」,在一句「总经理」之后,杜少白皱起了眉头。
「雨裳,现在的我……算是你的谁?」
  他问得拗口,她却听任了,她的脸上有一种过分的轻松,而且口气是戏达式
的,一点儿也不像平常的地。「您是我的总经理呀。」
  杜少白不满的挑起眉,继续问:「还有呢?」
  「您还是我的……大恩人」痛苦在她眼中一闪而逝,迅速得教人来不及发现。
  深浓的不满聚拢在杜少白的眉心,他咬着牙,捺着性子问:「以及?」秦雨
装愣住了,她没有准备好第三个答案……她转动黑玉般的眼珠,将小嘴压在杜少
白耳边,响前的低吟。
  杜少白在听完她的耳语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压着怒气低低重复:「你
是说……我是你的性伴侣?」
  他从她身边跳起来,滚下床,然后铁青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该死的,你以为这样很好笑吗?」他这样尽心尽力的取悦她,她竟然把这
一切当成一个笑话当成一个游戏吗?
  「别这样。」秦雨裳急得坐起身子,拉起被子掩住酥胸,她真的不知道该说
些什么的,可是他一直逼问,她总得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的,没想到却把场
面搞得更糟了。「我没有拿总经理开玩笑的意思,真的真的,您是我的大恩人,
我感激您都来不及,怎么会嘲笑您呢。」
  总经理、大恩人、外加数不清的「您」,这就是她对他全部的感觉?杜少白
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再说下去,她恐怕要说她之所以愿意跟他亲热,完全是为
了「报恩」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强抢民女的恶少「,毫无人性的染指了一个纯洁
无辜的少女。」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去吧。「
  杜少白顶天立地的宽大肩膀一瞬之间垮了下来。
                第八章
  回家的路,是这样的熟悉,又如此的煎熬。
  车内沉默的空气,直逼得人要窒息,秦雨裳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以抚平
他脸上刚硬的线条,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姐,这是你家没错吧。」杜少白见她一脸失落,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
五指,将她从神游的太虚拉回现实。
  秦雨裳回过神,看见他嘲弄的俊脸。她原本以为他打算跟她冷战一辈子的,
看来他渐渐回复了好心情。「不好意思,总经理,谢谢您。」
  不等他下车过来为她打开车门,秦雨裳自顾自的开门下车,小脸上飞扬着潇
洒,看起来对他一无眷恋。「总经理,再见。」
  没想到杜少白也跟着下了车,落了锁,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请我过去喝杯
水?」
  秦雨裳的潇洒冷静被戳破了,她不能让妈妈见到他,她不知道该怎样介绍他,
敏锐的妈妈会一眼就看透了她。
  「呢……总经理,我们家……我们家最近养了一只狗,那狗很凶的,而且专
咬陌生人。」抬起头,她看见杜少白一脸不相信的神情,更加强调:「真的,它
昨天才咬伤了隔壁邻居……」
  完了完了,他的神情看来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秦雨裳急得直冒汗。
  「别这样不近人情,只不过是一杯开水嘛,犯得着这样费力的找借口吗?」
杜少白嘲弄的说她早知道她不是说谎话的料。
  秦雨裳挫败又丢脸,只好无奈的领着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家。
  「妈,我回来了。」走进小小的客厅,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却隐隐约约闻
到一股面粉的香味。
  「你回来啦。」秦母的声音从厨房里头飘出来。「不是说要陪我上市场吗?
现在都快中午了,我等了你一上午……」
  她咕咕哝哝的从厨房中走出来,看见站在女儿身后的杜少白,明显的吓了一
跳,连忙拿下老花眼镜。揉揉眼睛,再把眼镜戴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雨裳这孩子好几年没带朋友来家里了,怎么这会儿来了这么个俊俏英挺的年
轻人?「呃,这位是……」
  秦雨裳红着脸,心虚的说:「妈,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姓杜。」
  「秦伯母,您好。」杜少白客气的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原来是杜总经理,果然是青年才俊。」秦母几乎是立刻就喜欢
上这器宇非凡的年轻人。
  「妈,总经理经过我们家,喝杯水就走,他很忙的。」秦雨裳焦急的解释,
似乎急着跟他撇清关系。
  杜少白冷眼看看秦雨裳一心只想赶快把他扫出门的样子,他从来不知道,自
己原来不受她欢迎到这种地步。
  「这样啊,」秦母一脸惋惜的模样。「今天我难得和了面,正打算包饺子,
本来想刚好可以请总经理留下来尝试我的手艺呢!」
  「妈,不用了,总经理就要走了……」秦雨裳在杜少白想要杀人般的目光下,
呐呐的住了口。
  杜少白对秦母绽开了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好脾气的说:「太好了,我
最喜欢吃饺子,谢谢秦伯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雨裳简直不敢相信,杜少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并且开心的和母
亲一起窝在小小的厨房,卷起衣袖,自告奋勇的帮忙揉面。
  「真好真好,今天的饺子皮一定特别有劲。」秦母看着他卖力的模样,称许
的说,然后又轻斥立在客厅里不肯进厨房的秦雨裳,「你这孩子在闹什么别扭,
哪有客人动手,主人在一边纳凉的道理?」
  秦雨裳不得不走进厨房,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杜少白脸上沾了一大片的面
粉,那滑稽的模样让她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只得棒着肚子喘气。
  不过她的得意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杜少白不知何时间到她身边,对她伸出
一只沾满面粉的大掌,一寸一寸靠近她的脸。
  「别,别啊……」她捧着肚子,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势力范围。
  杜少白无视她的讨饶,捧住她的小脸,开始在上面涂徐抹抹起来。
  「瞧你……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好了,好了,我不应该嘲笑您的……」秦雨裳喘着气,转动小脸想叫他放
手。渐渐的,她感觉到他松开了握住她小脸的大手,开始轻轻柔柔的刮着她的脸
颊肌肤。
  她一惊,抬眼看见他宛若深不可测黑潭的眼眸,几乎就要陷进去。
  「妈,我去洗把脸。」她逃出了厨房。
  「杜总经理。」秦母在秦雨裳逃出去后,隔了好久,才呼唤着愣愣的杜少白。
  杜少白回过神来,对上秦母审视的目光,满面尴尬的说:「伯母别客气,我
的名字叫杜少白,您唤我少白就好了。」
  「既然这样,少白啊,」秦母看出这个男人对女儿有着特别的意义。
  「你知道,你愿意留下来真是太好……」
  于是,随着秦母温柔婉约的语调,杜少白走进了秦雨裳的过去,那段他来不
及参与的过去。
  「雨裳本来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不是我这做母亲的夸她,大家都说她长得
漂亮,脑袋也灵光,打从国小三年级开始,就有男孩子在我们家门前站岗呢……」
  杜少白在秦母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骄傲。他想像那些纯情少男等着她,追
逐着她的模样,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遗憾,遗憾没能早点遇见她。
  「可是,就在她大二那年,我先生经商失败,家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她
不得不转学到夜间部,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虽然在我面前她依然是个活泼可爱
的孩子,没事儿还会讲笑话给我听,可是她再也不肯和邻居同学玩在一块儿,再
也不曾邀请过任何一个同学到家里来过。」
  说着说着,秦母停住切高丽菜的动作,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所以,今天
她肯请杜总经理到家里玩,我这个母亲要比谁都高兴。」她略过了丈夫整天流连
赌场与酒家的难堪事,无论如何她都得为女儿留点面子。
  杜少白用力揉着面团,心中涌起满腔苦涩。不是她愿意请,而是他的脸皮比
较厚吧?难道秦伯母没有看见刚刚她是怎样千方百计想把他赶出去?
  随后他又想起毕业典礼那天,秦雨裳孤独又骄傲的身影,想起她悍然拒绝同
学的邀约,情愿一个人在林荫深处乘凉。她是在等待欢乐的人散去吗?因为她也
害怕在人群中认清自己的孤独?
  秦母充满慈爱的看了杜少白一眼,用安慰的口吻说:「杜先生别在意,如果
雨裳真的讨厌你,根本不会让你踏进家门半步。我记得她大学班上有个男同学来
我地,雨裳任他按坏了电铃,扯坏了喉咙,说不理人家就不人家。她这种行为连
我这个做妈的都看不下去,说了她几句,结果她竟然说。她这样做是为那个男同
学好,还说有一天人家会感激她的。」
  是这样吗?她不谈恋爱的吗?她不想爱人与被爱的吗?这样无情的拒绝之后
她真的能快乐吗?父亲的失败,竟然给了她这样强烈的影响?杜少白想起她倔强
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舍。
  「说起来,还要特别感谢杜总经理的照顾,上次愿意借给我们五百万,否则
——」剩下的话被秦母吞下了肚。
  否则怎么样呢?杜少白焦急的抬起头来,却看见秦雨裳呆呆的站在厨房们口,
沾了面粉的小脸洗净后,现出莹白透明的如雪肌肤。
  「你们在聊些什么?」秦雨裳不自然的问。
  秦母摇摇头,不再说下去。而杜少白也垂下了头,假装专心揉面。
  他知道她是倔强的,他不想让她以为他在刺探她的隐私。
  沉思半晌,杜少白突然抬起头,捉住秦雨裳闪烁不定的眼光。「秦伯母在教
我,怎样才能把面团揉得又软又有弹性。」他对她咧开了嘴,脸上的表情是暧昧
的,就像他正在揉着她的……
  秦雨裳为他大胆的举动而微微喘气,她瞄了瞄母亲,后者正在绞干高丽菜馅,
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于是秦雨裳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却又对
上地戏谑的眼神,她甩甩头,故意对他大胆的举动视若无睹。
  「妈,」秦雨裳跑到母亲身后,搂着她的腰,撒娇的说:「还有什么要帮忙
的吗?」
  杜少白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原来这个小女人撒起娇来,还真是甜而不腻,
让人的骨头都要酥麻了,什么时候她也会这样对他呢?
  秦母宠溺的说:「这馅儿我已经做好了,你去帮少白擀面皮吧。」
  少白?有这个人吗?秦雨裳一时之间还真反应不过来,等她想清楚后,却看
见他邪邪的笑。这是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功夫,母亲就和总经理熟得不得了?而
且,这人早上还板着脸和她冷战,这会儿又净是傻笑?
  「你这孩子今天还真怪,叫你帮少白的忙,你却又在这里发呆。」
  秦母转过身,推了推秦雨裳。
  「伯母,我来擀吧,我是男人,力气大些。」杜少白索性脱下衬衫,穿着背
心式的内衣,豪迈的说。
  随后在秦母的指导下,杜少白还真擀出一片片有模有样的饺子皮。
  秦雨裳不时偷偷瞄着他,看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看着她卖力的模样,他似
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只是一个单纯的……她爱着的男人。
  她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然后一阵酸楚涌过眼眶,转了许久,却没有流下
来。
  此时,杜少白对上她的眼,她避开他疑问的视线,掉头到炉前烧上一锅热水,
看着水漫漫沸腾,正打算回到大桌边拿包好的水饺下锅,后颈却突然传来一阵阵
呼吸,暖烘烘的黏着她耳后敏感的肌肤。秦雨裳不敢动,也不想动,那温热的气
息悄悄游移,来到她另一只耳后,继续吹拂着,她身上千万个毛孔都张开了,迎
着这酥人的春风。
  一双大手从背后困住了她的腰,将一盘饱满的水饺递到她面前,秦雨裳颤抖
的接过,一颗颗投下锅里,但腰上的大手没有离开,愈收愈紧,直到她的背紧紧
围在他的胸膛上。
  她听见他的胸膛里发出激越的心跳,而他的唇开始咬着她的耳背,秦雨裳微
微侧了测头,他立刻吻上她雪白的颈项,她喘着气,无力的呢喃。「妈妈在……」
  杜少白啃啮着她的雪颈,沉沉的低语。「秦妈妈出门买蒜头去了。」
  腰上的大手顺势探进了衣摆,拨开恼人的胸罩,占领了浑圆的柔软。
  锅内的水饺沸腾着,跳跃着,炉前难分难舍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杜少白抱起娇软的秦雨裳,一把放在刚刚揉面的大桌上,狂猛激烈的吻着她
的嘴,吻到两个人都因缺氧而颤抖,然后扯下她的衣衫,揉捏着两只肿胀的雪乳。
「天,你好软好有弹性……」
  秦雨裳忍不住笑了,她推开他跳下桌子,笑喘着:「你该不会是揉面上了瘾,
把我也当面团了吧?」
  她没发现自己用了「你」而不是「您」,但是杜少白注意到了,他的嘴角因
而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后在看见她沾上了面粉的双乳正高高低低起伏时,他的声
音又转为嗄哑:「我是对你上了瘾,不是对面团。」
  秦雨裳没有想到会听见这样煽情而露骨的话,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弯下腰拾
起胸罩与外衣,可是她的手抖个不停,连胸罩都扣不上。
  杜少白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扣上胸罩,然后把手伸到她胸前,将两只丰乳
妥妥当当的投进罩杯里。
  秦雨裳感动于他的体贴,却也感伤于他对女人的了解,连穿胸罩这种小细节,
他都了若指掌。穿上衣服,她转身对上他的眼,沉默不语。
  激情褪去,两人终于听见炉上传来悉悉苏苏的声响,不约而同往锅里一望。
什么水饺呢?都成了面糊了,七手八脚找来漏勺,将糊烂的水饺放进盘里,秦雨
裳正想着该如何「毁尸灭迹」,不想秦母却挑此时走进厨房。
  「哎哟,」秦母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你们就把水饺煮成
浆糊了?」
  秦雨裳的脸红得像个番茄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杜少白此刻挺身而出,
大声说:「秦伯母,您不知道,我从小就爱吃这种煮过头的饺子,觉得滋味特别
好呢。」
  于是,午餐桌上,杜少白尽挑煮烂的水饺吃,看得秦母也怪不好意思的。
「少白不好意思,平常雨裳这孩子最会下水饺的,没想到今天煮成这个样子,真
是让你看笑话了。」
  「别这样,秦伯母,这水饺真的好吃呢。」杜少白一点儿都没有勉强,这真
的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水饺了。
  因为,这水饺能煮成这个样子,大半还是拜他之赐呢。
  水也喝过了,水饺也吃完了,连秦母都忍不住打了个阿欠午睡去了,杜少白
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傻傻的盯着秦雨裳。
  眼见秦雨裳一会儿放下窗帘,抵挡外头过热的阳光,一会儿跑到门口看信箱,
然后连门口的踏脚垫她都费心的移了好久,似乎怎么摆都不对劲。
  该碰的、不该移的,全教秦雨裳给动过之后,她才终于死心的坐在他对面的
椅子上,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秦雨裳终于
打破沉默,「总经理,两点多了,您要不要回去呢?」
  杜少白又听见了「您」,感觉心似乎往下沉了一寸。「我好困,怕在车里睡
着了。」
  秦雨裳突然想起他误了主管会议那天,她想像他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睑色不
禁发白,「那……总经理要不要睡一下再上路?」
  杜少白松了一口气,因为看见她的紧张,于是他又突然任性起来。
  「可是这个椅子太小了……」
  秦雨裳看着他撒赖的模样,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到我的房间休
息一下好了。」她提出让自己都要吃一惊的建议。
  杜少白的眼神亮起来,秦雨裳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别这样,我不会在这里和你乱来的。」杜少白靠近她,语气有点暧昧的说: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秦妈妈的好感呢。」
  如果她再拒绝,好像胡思乱想的反而是她,秦雨裳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杜少白祭出激将法,他太了解秦雨裳的固执不认
输。「做人要公平一点,我的房间你都参观过了,现在换我参观你的了吧。」
  秦雨裳因他的话而怔忡,最后终于带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进秦雨裳的房间,林少白着实吓了一跳,这简直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没有成堆的布偶,没有偶像的海报,也没有可爱的摆设,更遑论浓浓的香水味。
  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便是罗列的书架,以及数不
清的书本。他挑起眉,怀疑的问:「这真是你的房间,不是书房?」
  「报告总经理,属下的家又窄又小,书房和睡房早就并在一块儿啦。」
  杜少白简直不敢相信,这房间一点儿也闻不出女孩儿的气味,只有淡淡的书
香在三、四坪大的空闻中飘扬。
  「我喜欢这里,虽然又小又乱的,可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秦
雨裳突然有种孩子气的兴奋。「我可以随意移动任何东西,今天放这儿,明天挂
那里,不须要向任何人交代。」
  杜少白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踱到书桌前,桌上散乱的纸片里,有一张夺
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上面写着——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
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良人的香
车此时停在那一个温柔乡前?望穿泪眼的少妇啊,只能无语问双燕,是否曾经遇
见过他……可是燕子怎会说话?少妇终究只能愁如柳絮飞、梦中寻他千百度,杜
少白轻轻重复「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之后,抬头望住她。
  秦雨裳被他瞧得心慌意乱,好像心中的一个大秘密被揭发了似的,她走到书
桌前,将纸片揉成一团,顺手丢进字纸篓里。
  「谁能让你用泪眼椅楼频独语?」杜少白沉沉的逼近她的脸。
  秦雨裳慌乱的,觉得有些东西被看穿了,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谁能教你愁如柳絮?梦无依?」他一再逼近,声音更沉了,像从无边深海
里传来。
  秦雨裳再无退路,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沿。
  「那个教你伤心的浪子……」杜少白勾住她的下颌,逼她正视她,他要她看
着他的眼睛,他知道她的眼睛说不了谎。「那个浪子……是我吗?」
  秦雨裳觉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出了声,却是抖颤而破碎的。「那只是前人
的词……不是属下的心情。」
  杜少白无视她的辩白,捏住她急欲逃离的小脸,催眠似的说:「浪子早已回
头,因你而回头。」
  不……总经理一定是给热昏了,小房间忘了开窗,密不通风的,他一定是晕
头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他又困又昏,所以胡言
乱语了。
  秦雨裳急切的想挣脱他的掌握,她要……对,去开窗。可是总经理捏得她好
疼,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似的。
  「我爱你。」他不愿她将他当成性伴侣,那教他伤心。
  秦雨裳完全傻了,是她幻听了吗?原来昏头的是她?
  「我爱你。」杜少白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秦雨裳遮住耳朵,闭上眼睛,然而却阻止不了杜少白一声声一句句的「我爱
你」。
  然后,捏住她下颚的手松开了,「我爱你」的呼喊停下来了,秦雨裳如梦初
醒般睁开眼睛,松开耳朵,原来……真的是梦,那样清清楚楚却又恍恍惚惚。
  然后,她看见他了,看见他坐在床沿,把脸理在大掌里,而他的肩膀上上下
下剧烈的震荡着。
  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他把脸埋在手里做什么?她靠近他,用力掰开他的双
手,却在看见他漂亮的眸子时,脑中轰然一响,如遭雷击般的甩开他的手,她一
路后退,缩在床边,靠在墙上发抖。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拼命说服自己,她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不要泪眼倚楼
频独语,她不要依依梦里无寻处,她不要,她什么都不要,她不贪心,她不强求
的。
  杜少白不敢相信,他从来只知道用男人的方式去对待女人,却从不懂得用男
人的真心去爱女人,而他第一次付出真心,这样掏心掏肺坦言以对,却换来她这
种反应。他再也不要待在这里自取其辱,他也有他的骄傲和自尊,尽管已经所剩
无几了。
  「总经理,您要去哪里?」秦雨裳不懂白已为何拉住他的衣角,她脑里只有
一个讯号:她不能这样让他离去。
  杜少白抓住她的小手,想一把甩开。他要去找一个不会拒绝他的女人,随便
一个都行,可是该死的,除了眼前这个一再激怒他的女人之外,他的心竟然再也
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他只能看着秦雨裳小小的脸,迷朦的眼,什么理智思想自尊骄傲都抛到九霄
云外去了。他应该放开她,可是他却放不开她。他握着她的手,激动的爬回床上,
跪在她面前,试探的,卑微的,恐惧的,不确定的问:「你爱我吗?」
  秦雨裳袋很想回答,喉咙却塞住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得不到答案的杜少白更急更慌了,他紧紧捉住她的手,不死心的问:「那么
只要告诉我,你要我吗?要我吗?」
  杜少白知道,他对她的爱,是从渴望开始的,先是对她的身体饥渴,然后对
她的心灵饥渴。除了她之外,他从来不曾对任何女人有过渴望,不管有多少女人
曾在他身下得到欢愉,他在乎的只是感官的满足。
  可是,那一夜得到她的身体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渴望。他看着她笑,
看着她的泪,看着她的倔强、聪明、敬业、负责,只要看着她,心底的渴望就要
升起。身体的疼痛因她而起,心灵的悸动因地而起,他的灵魂开始失去自由,被
她完全牵绊。
  于是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再也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了。而天知道,连他的心灵
都要抛弃原来的自己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太多的过去,那些放浪不堪的过去会
玷污了她的纯洁。
  果然,他尝到了苦果,果然,她不肯爱他,她不相信他的爱,也不肯说爱他。
  然而,既然不肯爱,那么,至少肯要吧。今天早上,她不是主动要了他吗?
她要他,渴望他,是不是就像他渴望她是一样的呢?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会教她
认清,那样独一无二的渴望就是爱的前奏。
  他握着她的手,深深的紧紧的,捺着性子诱导:「你要我吗?」
  秦雨裳被他给摇昏头了,她睁着失焦的大眼睛,却没办法把他看清楚。
  「乖。」杜少白看出她的虚软,不敢再用力摇晃,于是紧紧把她拥在心口,
这样就不担心她会昏倒了。「说你要我,说你要我……」他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秦雨裳着魔的,被动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帝,她要他,她要他……杜少白胸口一窒,紧拉将她拥在怀中,全心全意
的,把她的柔软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秦雨裳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拥抱,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一起被留在一
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无风无雨,是一个好大的晴空。于是她忍不住要探出头去,
亲吻天堂里的神。
  她在杜少白怀中直往上钻,找到他湿润的嘴,再也没有迟疑,洒洒密密的吻
上去。她捧着杜少白的脸,虔诚的吻上他脸上每一道阳刚的线条,她吻他的眉、
吻他的眼、吻他的鼻、深深深深吻住他的唇。
  杜少白张开了口,接住她甜蜜的主动,他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不已。
「我不是个好上司,每天看着你,我就要发狂了。」
  热辣辣的吻,教午后的骄阳都黯然失色,两人仿佛吻了有一世纪那么久,杜
少白终于放开秦雨裳的唇,直盯着她发红的小睑瞧。
  「有什么好看的?」秦雨裳娇羞的把小脸埋进杜少白的胸膛。
  「你太美了……」杜少白一手挽紧了她,一手勾起她的小脸,俯视颊上那娇
俏的嫣红。「看着你一生一世都不会腻。」
  他的表情和言语一样诚挚,像是一种热烈炽盛的宣告。
  一生一世?他们会有一生一世吗?昨夜把自己交出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在
乎什么永不永远了。她得到的,已经比她所能预期的多出太多太多了,她紧紧环
往他坚实的胸膛,此生再无恨无憾。
                第九章
  爱一个人,等于在考验自己能够付出多少。杜少白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原
来充满了爱的能量,愈是付出愈是源源不绝。
  杜少白开始早起,每天上午八点钟就到秦雨裳家门前报到,他成了她上班时
的免费司机,有时候到得更早,还被秦母拉过去一起吃早餐。他一点一点的渗入,
俨然已经成为秦家的一分子,偶而他会见到酒气冲天的秦父,也在她淡然的叙述
中知道了五百万的用途。
  他听见她淡漠却深刻的伤痛,想起他曾经以为她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而一再
伤害她,那一刻他简直就想杀死自己。
  他给她的爱,可否抵得过伤害?杜少白从不敢问,可是他知道她并没有完全
接纳他。到了公司以后,她总是坚持先一步上楼,并且始终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对他依然恭恭敬敬,连他的午餐邀约都被她给打了回票。
  「我不想让其他人说闲话。」她说。
  她知道语言的力量有多大,在业务部她已经领教过了,她不愿意让总经理被
扯入种种八卦中,更不愿意自己成为他众多绯闻的女主角之一。
  然而下班的时候,杜少白总是有办法把时间算得刚刚好。他会把车开到她身
边坚持送她一程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拉着她看电影,上山观星星,一起吃浪漫的
烛光晚餐,抑或是什么都不做,倚坐在淡水河边说情话。
  他毫无节制的宠她、爱她,一遇到放假日,他便带着秦雨裳跑遍山巅水涯,
看尽落霞夕阳,只恨不能把全世界都交到她的手上。
  不管在哪里投宿,他永远比她先一步醒来。撑起手肘,静静的在晨光中探索
她的容颜,他要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他。等到她的眼皮开始眨啊眨,
杜少白就开始低吟着「我爱你」。
  简单的三个字他可以说上千遍万遍,直到看见她脸上泛起红晕,知道她在装
睡。「你再不醒来……」他对着她的睡颜轻喃:「我就要……」
  秦雨裳嘴角牵动了一下,却仍赖皮的不肯睁开眼睛,好奇着他的下文。
  「我就要……」杜少白猛然掀开覆在她身上的被子,吓得她把身子靠向他,
寻求遮蔽与依靠。然后他不由分说的压住她,开始激烈的索爱,直到她一再呻吟
狂喊着「总经理」,直到她昏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可是,他仍然只是她的总经理,
她仍然一次也不曾唤过他的名。
  这个念头让他要发疯了,于是他会腻着她,在她耳边吹着气,吹得她柔弱的
身子微微颤抖,然后故意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
  她进了公司三年多,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司大老板的名号。「总经理,您在开
玩笑?」
  又是一句「总经理」外加一个「您」,在他们如此亲密的时刻。
  「我不开玩笑的,回答我。」杜少白不安的搂紧她,心理觉得害怕极了。
  秦雨裳被他认真而痛苦的神色震慑住了,于是只能低低的说:「总经理姓杜,
杜总经理。」
  杜少白听见她一再强调「总经理」三个字,眉头锁得更紧了。「名字呢,我
的名字呢?」他语气里有深深的不满。
  「杜少白,」秦雨裳吸口气。「总经理的名字是杜少白。」
  杜少白听见她的回答后闷哼一声。「原来你没忘记我的名字。」
  他讨厌她又加了一句「总经理」,她冰雪聪明,一定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
可是她仍然不肯给他希望。
  秦雨裳在他怀中僵住了,她尴尬的松开环往他的手,却仍被他紧紧拥在胸前。
  杜少白觉察出怀中人儿的不自在,于是放软了态度,可怜兮兮的继续用「我
爱你」代替早安语,在她耳边喃喃呼唤,说得她连耳根子都已发红,他仍不死心
的一说再说,狂癫痴傻地只想等她也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杜少白千等万盼,始终得不到一句甜蜜蜜的「我爱你」而是,一张左右
为难、百般挣扎的小脸。看着秦雨裳把小嘴都给咬破了,他心中只有千万个不舍,
再不忍心逼她。「乖,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秦雨裳在他的安抚下,松开了自己的嘴,任他轻触红唇上微陷的齿痕。
  「你不用回答,我是心甘情愿的爱你,不要觉得负担,我会一直等,等到你
也肯爱我一点点。」杜少白轻轻贴在她的耳后,咬着她白净的敏感点。「真的,
你不用爱我像我爱你这样深,你只要爱我一点点就够了,我是很容易满足的。」
  听见这样的话,秦雨裳的眼睛湿了,她再也不敢看他,只能紧紧的抱住他。
她害怕这样深挚的爱,只因她始终忘不了,她曾经用五百万出卖了自己。
  她能在他身边留多久?一个用五百万就可以买到的女人。
  一天中午,秦雨裳吃完午餐,慢慢踱回公司,看见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
厅,门外贴了一张寻人启事,工作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十一点,周末则必须轮班,
时薪一个小时两百元。
  虽然没有餐饮业的工作经验、但是对于泡咖啡还颇有心得的她心动了,如果
可以再兼一个工作,就可以早点把五百万还清了。
  五百万,一直是秦雨裳心理最大的一道阴影,这阴影不论杜少白说千遍万遍
「我爱你」都磨灭不去。她一直觉得,只有还清了五百万,她才可能坦然的对他
说出那三个字,唯有还清五百万……
  秦雨裳鼓足勇气推开咖啡厅的门,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过去应征。
  咖啡厅不大,却布置得简单温馨,别有异国风情。因为店里不卖餐,所以这
个时间客人并不多,她很幸运的见到了独立开业的女老板。
  老板是个年近四十,风韵气质分外出众的女人,话不多,只是一双眼睛清清
亮亮的,好像有种把人看透的能力。她定定审视着秦雨裳,虽然对于她说出的学
历存疑,却仍被秦雨裳清秀坚定的小脸所深深吸引。
  谁没有一些不愿对别人说起的事呢?老板最后一次审视秦雨裳的脸后,淡淡
的说:「有兴趣的话,就来试试吧。如果方便,今天晚上七点可以先过来见习一
下。」
  就这样,秦雨裳顺利得到了第二份工作。可是她的心情却不如自己预期中的
高兴,反而隐隐有一个预感,似乎自己就要失去些什么。
  下了班,秦雨裳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原本想趁着杜少白还在忙的时候先一
步溜出办公室,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轻手轻脚往大门移动的时候,身后总
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秦雨裳快速的转身面对杜少白,结结巴巴的说。
「总经理,我先走了。」
  杜少白靠近她,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的颤抖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带你去看医生。」他关切的说。
  「不用了,我很好,真的。」秦雨裳避开他深情的眼眸。「我有点事,得先
走了。」再不走,第一天的上班就要迟到了。
  杜少白急急忙忙走进办公室,边走边喊:「等我一下,我送你。」
  孰料等他提着公事包出来,秘书室里等着他的,只剩下冰冰冷冷的空气。
  一连几天,秦雨裳都是一下班人就跑得无影无踪,夜晚甜蜜的约会再不复见。
虽然杜少白之前便和秦雨裳约法三章,上班时间不谈私事,可是他快要被她怪异
的行为逼疯了,于是逼住她就问:「秦秘书最近好像很忙?」上班时间,他没有
忘记称她一声秦秘书,只是声音冷「呃……」秦雨裳为他突如其来的追问慌了起
来,只好胡乱编个借口。「属下最近报名了英语进修班,每天都得赶上课。」
  「每天……」杜少白挑起眉,露出怀疑的神情。「你的英文够好了。」他听
过她和外国客户交谈,自然了解她的程度。「如果真有需要,我很乐意当你的英
文家教,我们可以一整个晚上都用英文交谈。」
  秦雨裳被他露骨的建议吓得倒抽一口气,她抬起头,看见他黑黝黝的眸子里
头藏满了浓情蜜意。她也想念他,想念那无数个绮丽的夜晚与早晨,她也想就这
样溺陷在他的柔情里再不醒来。可是现在还不行,还不行啊……
  秦雨裳挣扎的、不舍的、却又不得不坚决的说:「总经理,别为难属下了。」
  杜少白怔住了,他想念她,而她却说他是为难地。天知道他最不愿意做的事
情就是为难她,他只是和自己过不去啊。
  他瞪视着她半晌,再也无话,只是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下午都没
有再出来过,一直到她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为止。
  星期天一早,杜少白兴冲冲的接了秦家的门铃,秦母却歉然的对他说:「雨
裳这孩子一早就出去了,说要晚上六点才会回来喔。」
  难不成她补习一整天?她爱上了英俊的外国老师?还是她根本有了别人?秦
雨裳连周末都不在的消息,把杜少白给推入地狱深渊里去了,地狱的热火烧得他
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夺去了他的思想意志。
  他婉拒了秦母进屋坐坐的邀请,一个人开着车失魂落魄的到处乱闯,脑中却
不可遏止的胡思乱想起来。他的心颤抖着、不安着、渴望着、疼痛着、酸甜苦辣
的滋味充斥其中。
  他不想要这样一颗不完整的心,可是……她肯收容他的心吗?她肯吗?
  杜少白胡乱把车开到山上,在山间复古的茶肆里坐了一天,却连一杯水也没
喝午餐也没吃,就这样恍恍惚惚的,什么最坏的情况都想了,想得一颗心不断的
往下沉,往下沉……随着西天的落日。
  回到秦家门前,他把车停在道旁,却没有勇气下车按门铃。他这样一头热的
爱她,是不是给她带来困扰了?会不会她根本不想见他,也不曾留恋他们一起共
度的好时光?那些对他而言甜蜜无比的记忆,对她而言有意义吗?他完全失去了
分寸,完全丧失了信心。
  杜少白几乎就要说服自己离开这理,可是……他看见她了,她在满天夕阳中
轻轻走来,然后她认出他的车了,她的步伐是欢欣而期待的。
  突然间,杜少白的喉咙便咽了,他的双腿动弹不得了,他想打开车门迎接她,
呼唤她,却使不上力。直到她把小脸贴在车回的玻璃上,纤纤小手在车窗上敲啊
敲的。
  他笨手笨脚的打开车门,如饥似渴的盯住她灿烂的娇靥,干涩又委屈的开口:
「你去哪儿了,我等你一整天了。」
  秦雨裳看着他憔粹的脸,因过度缺水而乾裂的唇,眼中突然晶晶亮亮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湿了一大片。
  杜少白掏出手帕,柔情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别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秦雨裳的泪水更汹涌了,她啜泣的说:「我猜总经理一天都没吃饭。」
  杜少白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又突然摇摇头,他不想让她担心。
  秦雨裳看着他怪异的举止,心里已有七八分底,紧接着又问:「喝水了吗?」
她轻抚着他乾裂的唇。
  杜少白捉住她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沙哑的说:「我不渴。」
  骗人,再不喝水恐怕就要脱水了,他竟还一味的逞强。秦雨裳反握住他的手,
想把他从车里拉起来。「跟我进屋去妈妈一定做好晚饭在等我。」
  没想到杜少白突然一个使劲儿,把秦雨裳也拖进车里,侧坐在他的大腿上,
紧接着一把关上车门,把她和他一起锁在小小的驾驶座上。
  秦雨裳在他的大腿上挣扎着「总经理,别这样,再不吃东西,您就要饿坏了。」
她焦虑的喊。
  饿坏了?他不只是饿坏了,他简直快疯了。他牢牢盯住她,慢慢逼近她的小
脸,黑黝黝的眼里跳动着火光。「我是饿坏了,你要拿什么喂我?」
  秦雨裳觉得口干舌燥,她不由自主伸出舌头,舔舔过分干燥的嘴唇,浑然不
知这对男人而言是一种绝对的挑逗。
  最极致的纯洁,才是最高明的诱惑。
  杜少白狂吼一声,低下头吻住她的嘴,放肆而诱哄的,让她心甘情愿张开口,
承受他狂风暴雨般的需索。
  秦雨裳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只能瘫软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狂乱中,
她知道自己衬衫的钮扣被解开了,胸罩被扯掉了,柔软的胸前爬上一只巨大的手
掌。
  「别再逃避我,别再躲着我,我会死的……」杜少白将她的双乳捧在掌上,
忽轻忽重的揉捏着,然后松开她的嘴,他要听见她诱人的吟哦。
  「啊……啊……」秦雨裳随着他揉捏的节奏,一声一声的娇喘着。
  「啊……总经理……」秦雨裳完全不能思考,只剩下感觉,感觉他狂野的抚
弄,感觉地湿热的舔弄。
  该死,他这样无法全面占有她。他低声诅咒,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右边车门,
扯掉她的衬衫和胸章,一把抱起情欲攻心、浑身发红滚烫的秦雨裳,把她送到后
座。
  他愣在门口,看着裸着上身的她瘫软在座位上,她雪艳滚烫的身体就像……
「我这一辈子都要不够你。」
  杜少白侵入后座,关上车门,锁住她无边的春色。然后如饥似渴的压上她的
娇躯,狂放的掠夺她的红唇,一只大掌抚弄着她的胸,一手往下探,解开她的裙
扣,然后伸过她的底裤,即将找到另一处春泉。
  「不……不行……总经理……」她伸出纤纤小手,握住他下滑的巨手。
  「我爱你……要你……」杜少白顺着她的意,暂时将大掌从小裤缝里抽了出
来,轻轻反攫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冷不防冲过她的小裤,触到隐密的
热液,没想到……
  秦雨裳喘着气,红着脸。「我……我说过不行的……」
  「该死……怎么不早说……」杜少白抽出了手,趴在她身上喘气难耐这通体
的欲火,全身因渴望而胀满疼痛着。
  这么凶,她早说过不行的,总不能要她说出「生理期」这三个字吧。
  杜少白见她委屈的咬住小嘴,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再难熬的欲望也给硬生
生的压下来了。「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我只是……太想要作了。」
  「呜……对不起……我也想要你,所以才……说不出口。」秦雨裳抽抽噎喳
的抱住他,一时之间忘了隐藏自己的感情。
  杜少白因她的话而愣住了。他没有听错,她真的也想要他?这一句「我要你」
她可是说得心甘情愿,不是他用逼迫换来的。
  他不怕等待,只要确定她的心里没有别人,再苦再难熬的等待他都能够忍耐
下去。他惊喜的抱住她,他从不信神的,可是这一刻,他愿意向宇宙四方一切神
秘力量顶礼,以换取这甜美的一句真言。她的这一句话,比得到她千遍万遍更教
他狂喜。
  总有一天,他会等到她说一句「我爱你」,他知道他会等到的。
  秦雨裳在咖啡厅里的工作已渐步上轨道,同时店里也因为多了青春貌美的一
枝花而声名大噪。
  啡厅兼备了各种特色,很快的一传十、十传百镇日高朋满座,生意好得不得
了。
  可是,生意一旦好了,想要准时下班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店里总有
客人缠着秦雨裳聊天,尤其是晚上十点以后还不离开的客人,多数都是冲着这段
为空档的时候,霸在台前,一面看着秦雨裳煮咖啡,一边聊起天来。
  不过,虽然美其名是聊天,多数的时候,秦雨裳都是扮演倾听者的角色。而
这种客人通常也不是小气之辈,咖啡一杯又一杯的添,也不担心晚上。闹失眠似
的,教人很难沉下脸来赶人。
  因此,秦雨裳下班的时间总是一延再延,每次都要老板娘出来扮黑脸,大家
才肯离开,而这往往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以后的事了。虽然老板报大方的愿意让她
坐计程车报公帐,但是总有些不识趣的客人不死心的等在门口自愿送她回家,每
每把她吓了一大跳。
  秦雨裳也曾认真考虑过辞职的事,但是想起那笔庞大的五百万,再加上很难
再找到一个时间能刚好配合上,老板也大方不啰唆的工作机会,所以她还是咬咬
牙,忍耐了下来。
  虽然老板娘十二万分欢迎秦雨裳继续留下来工作,却也为她的安全操了不少
心,左想右想,终于有了一个万全之计。秦雨裳在这里工作一个多月,如果真有
男朋友,应该担心得天天来接送才是,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边从未出现过护
花使者。所以,老板娘灵机一动,决定把这个好机会留给自己的亲弟弟。
  没想到老板娘那顽固的弟弟还没点头,秦雨裳却率先反对。
  「雨裳,」平常话不多的老板娘,一说起话来还真是头头是道。「你既然在
我这儿工作,我就有责任要对你的安危负责,要是你遇上个万一,教我良心上怎
么过得去?」
  老板娘舌灿莲花似的,说得秦雨裳哑口无言,难以拒绝。
  「还是,」老板娘试探的,「你有兄弟或是男朋友愿意来接你下班,这样我
也可以放点心。」
  秦雨裳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
  老板娘心上石头落了地,顿时眉开眼笑的。「你等我一下,我催催他,他应
该很快就到了。」她又接了一句:「我这个弟弟,长得是一表人才,做的又是时
髦前卫的行业,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坐进老板姐弟弟的车,秦雨裳淡淡的开了口:「谢谢你。」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板娘口中一表人才的弟弟,原来竟然是杜少白的好友
兼造型师RIGGER。「少白他……丫igger乍见到秦雨裳时眼中亮起的
火花熄灭了他清楚。知道她不是他该碰的女人,也绝对是他碰不得的女人;然而
眼中的火花虽灭,残余的灰烬,仍然散发出暖暖的温度。」他不知道你在我老姐
这里打工吧?「
  「我想,下班之后,我有我的自由,不需要样样事情都向上司报备吧。」秦
雨裳淡然的语气里,有不自觉的尖锐。
  RIGGER听出她防御性的口吻,于是笑了笑。他不想当她的敌人,即使
做不成情人,好歹也可以是好朋友,如果不是好朋友,至少也可以做做普通朋友
吧?无论如何,他是喜欢她的,喜欢她的不够圆融,喜欢她的固执,喜欢她小小
的尖锐,还有她令人心动的美丽脸庞。「秦小姐,别这样,不管你信或不信,我
从来没有当报马仔的嗜好。」
  秦雨裳因他的话而脸红了,RIGGER的大方倒愈发突显她的小家子气了。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RIGGER看着她红红的小脸蛋,哈哈笑了起来。
  秦雨裳看着他清爽的侧脸,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怎么样,我长得还不错吧?」RIGGER觉察出她的注视,在等红绿灯
时猛然转向她,促狭的说。
  秦雨裳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坦白的说:「我只是在想,你不如我所想的那样
讨人厌。」她原本以为他是个轻浮的人。
  「是吗?」RIGGER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的模样,相反的他觉得自己没
有看错人,他喜欢坦诚的人。「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还满可爱的。」
  秦雨裳这回没有反驳他的自吹自擂、因为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开口,一旦确
定身旁的人对她并没有任何威胁,她就不由自主要向周公那边靠拢。
  RIGGER没有吵醒地,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她家的位置。他知道自己
在她心中完全出局了,如果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完全不顾形象的呼呼大睡,男人
就该死心,因为这代表他一点儿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至少还信任他,愿意把他当个君子看,这就代表,他
已经是她的朋友了,不是吗?
  渐渐的,RIGGER把咖啡厅当成除了造型工作室之外的第二个家,没事
的时候总往这里跑。于是乎,任谁看着都要以为他和秦雨裳是一对,熟客们也就
渐渐对秦雨裳死了心,死皮赖脸纠缠的画面少得多了。
  「喂,小美人,」RIGGER迳自叫着自己为秦雨裳取的小名。「你瞧,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帮你赶跑了那些牛鬼蛇神,你打算怎样谢我?」
  他喊在她身旁,抢走她手上的蛋糕盘,扯着她的手闹她。
  「RIGGER,」秦雨裳急着抢回蛋糕盘,客人在等着糕点呢。「你再胡
闹我就不理你了。」
  忽然,RIGGER松开她的手,秦雨裳顺利抢回蛋糕盘,放上一块黑森林
之后,推着他,示意他送到桌前给客人,可是他不知为何对着门口发愣。
  这人,一定是店里来了漂亮的女客,秦雨裳抬起头摆出甜甜的笑容,一声欢
迎光临却卡在喉咙——果然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而站在大美人身边的,竟
然是杜少白。
  「哈罗,少白,好久不见。」Rigger首先回过神,尴尬的打声招呼。
  他从杜少白几乎要置他于死地的目光中,知道他把刚刚发生的玩笑都看在眼
里,而且当真了。
  Rigger的声音把秦雨裳从虚幻中拉回现实。「Rigger,麻烦你
先把蛋糕送给客人。」
  她看着Rigger走向客人,才转回头来面对着眼前的一对碧人,清楚的
看见杜少白把手握上女人的腰,忽轻忽重的捏着她。
  「少白,」女人偎在他胸前,撒娇的问:「你说人家喝什么才好?」
  杜少白没瞧眼,一双眼睛净往秦雨裳身上瞧,看得她透不过气来,小脸上血
色顿失。
  女人象觉到自已被急速的冷淡,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一迳
把傲人的曲线往他身上贴,「少白,你还没有回答人家呢!」
  杜少白敷衍着。秦雨裳开始接着女人推荐起来。「小姐长得甜甜蜜蜜的,应
该喝我们的摩卡,我们的摩卡又香又醇,还有线丝甜味,配小姐再适合不过。」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能这样能言善道,而且还是对总经理的新欢。
  秦雨裳一番话说得女人眉开眼笑。「好啊,那我要一杯热摩卡。」
  此时RIGGER回到柜台,依着女人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立刻动手调制
起来,一边还和女人闲话家常起来,逗得女人花枝乱颤的,同时竖起耳朵留心秦
雨裳与杜少白的对话。
  「那先生呢?」秦雨裳低下头,小声却清楚的询问杜少白。
  杜少白盯着她,一肚子气眼看就要爆发,却碍于店里满满的客人,隐忍了下
来。他胡乱在MENU上一指,自己也搞不清楚点了什么东西,然后用力扯了女
人往店里唯一剩下的一张空桌边坐下,接着低下头猛吸烟,并不时对眼前的女人
皱皱眉头。
  其实她应该感谢女人的,虽然他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如果不是她听说附近
新开了一家口碑颇佳的咖啡厅,他恐怕要被秦雨裳蒙在鼓里一辈子。什么英语补
习班,全都是见鬼的谎话,还有那个该死的RIGGER,一脸色迷心窍的样子
……
  「少白……」女人在杜少白面前娇喊了几声,他却依然对她视若无睹,小姐
脾气也上来了。「你再这样心不在焉的,我就不理你了。」
  杜少白抬眼看了她一眼,勉强的说:「对不起,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我给你
叫个车,你先回家,改天再请你吃饭。」
  语毕,他完全不等女人反应,架着她就往外走。经过柜台的时候,杜少白听
见一声清清脆脆的「谢谢光临」,怒不可遏的抬起头,却看见RIGGER眼中
散发出挑衅的光芒,而秦雨裳则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敢情她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一个客人来对待了?该死的该死的!
  他气呼呼的拉着女人走出这家该死的店,走进这该死的月色中。
  RIGGER和秦雨裳并着肩走出店里的时候,照例已是深夜十二点半的事
了。不同以往的是,门外的大树下还有一个人,还有一场风雨在等着她。
  RIGGER看着树下的人影,再看看身边一睑疲惫的秦雨棠,开始担心她
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应付杜少白了。于是他不由分说率先走到树下,试着和杜
少白讲道理。「少白,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杜少白看着秦雨裳踯躅在门口,一点儿都没有靠近他的意思。她一点儿也没
有话要对他解释的吗?而RIGGER什么时候竟变成她的发言人了?
  杜少白死死的盯着她,他不管RIGGER的话,他要听她说的才算数,如
果她说今天就这样完了,那……他会成全她。
  RIGGER看着僵持不下的两方,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了拉杜少白。
  「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好好谈。」
  杜少白推开RIGGER的手,忍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了,他揪起RIG
GER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我和我的女人讲话,你在这里插什么嘴?」
  他的女人?他连秦雨裳辛辛苦苦兼差到半夜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她
是他的女人?RIGGER也冒火了,他拽下杜少白的手,不甘示弱的说:「是
你的女人,你会让她工作到三更半夜?是你的女人,你会得让她累得在另一个男
人的车上睡去?口口声声你的女人,请问你为她做了什么?她这样拼死拼活的工
作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她是你的女人,那么那位刚刚和你在一起的又是谁?」
  RIGGER的每一句话,都象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凌迟着杜少白。
  他被逼得无力招架,无言以对。杜少白痛恨懦弱的男人,可是他现在感觉自
己就是个窝囊废,他被心爱的女人骗得团团转,他被好友骂得狗血淋头,他做错
了什么?哪里出错了?是他太强求?还是她真的无情?
  杜少白真的分不清了,他只是不信,原本只想真真切切的爱一回;全心全意
的爱一个人,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深夜,他们三个是在合演一场闹剧吗?
他还没进入状况,他连剧情都还没搞清楚,竟然就要被迫下台了?
  他一直以为他是她的男主角,而她是他的女主角,原来,不是这样子的,不
是这样子的。
  秦雨裳看见杜少白脸上已经呈现半疯狂的状态,她焦急的走上前,拉开RI
GGER。「别说了,你回去吧。」
  「可是……」RIGGER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来面对杜少白,他并不知
道,杜少白情愿杀了自己,也不会舍得动她一根寒毛。
  「求求你,你走吧。」秦雨裳握着RIGGER的手,眼泪汨汩的流,声嘶
力竭的呐喊。「你不懂,事情不是像你所看到的。」
  RIGGER看着她的泪,她的呐喊,这都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好像作了一场梦,又突然被惊醒,他早该走了,他才是局外人,他拥有的只是
一个美梦,他从来不曾真正拥有她。
  他用力回握了她,以朋友对朋友的方式,「保重。」他想告诉她,如果她结
婚,他会将她打扮成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但这番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感
觉到她推着他,一心只想推开他。
  秦雨裳推着RIGGER上车,看过他起动,像一抹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爱情没有什么道理,爱情是一种绝对的选择,勇敢的人只问是与不是,爱情
没有模棱两可,爱情是即使走到悬崖边,也只能义无反顾
  秦雨裳轻手轻脚走回杜少白身边,看着他蹲在大树旁,双手环往身体,把头
埋在膝盖上,像个打输了架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她知道他是不会甘于寂寞的,她知道
虽然自己不能陪他,等着巴结取悦他的女人也一定是大有人在,这是她早就知道
的。他给过她机会,是她不识好歹的,她不怪他,一点儿也不怪他,他们迟早要
走到这条路上的……
  她无怨也无悔,只是错得离谱,错在借了五百万,错在无力偿还五百万,错
在选错了人,错在爱上不该爱的人,可是她无悔,真的无悔……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顺抚着他浓密的黑发,像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宠物。
她一直想要养只宠物的,一只完完全全属于她,爱她也被爱的小宠物,可是她连
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曾实现,因为她不忍心让小宠物因她的忙碌而被冷落,人家
说动物也怕寂寞的,还会得忧郁症呢。是啊,动物犹且怕寂寞,何况是人呢?
  所以,她又怎能让爱她的人因她而寂寞呢?只要身边有个人,应该就能不寂
寞吧,只要有人陪着他……
  不是非她不可的,他身边有千万红颜够他忙了,不是非她不可的,她应该高
兴,应该心安的……于是她释然了,放松了,也死心了。
  「总经理,夜深露重,回家去吧。」
  杜少白因她的抚触而深深震动了。他听见汽车呼啸而去的声音,以为她和R
IGGER一起走了,以为她抛下他,不要他了。他不敢抬起头,怕看不见她,
可是他有很多问题要问清楚,那些RIGGER指责他的,让他哑口无言的问题,
还有他陪着的那个女人……他埋着头,努力的解释着:「那个女人,我是碰巧遇
见她的,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说完,杜少白鼓足勇气抬起头,看见她真的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月光迷蒙了她的眼睛,漾起柔柔亮亮的波光,波光里没有涟漪,没有激荡,
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光芒,超拔俗世的,无所谓的。
  「你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不可思议的问。
  秦雨裳摇摇头。
  「一点儿也不嫉妒?」他瞪着她。
  秦雨裳再摇摇头。她不能给他的,不能害他的,他有权利去向别人要,他毋
需为她负责,毋需有所负担。
  杜少白无法置信,他看见RIGGER和她在一起,嫉妒疯狂得快要杀人了,
而她对他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就像他之于她没有一点重量?
  杜少白几乎要相信,如果此刻他说要结婚了,她也会祝福他,他真的这样以
为。
  总是有一些时刻,他是懂得她的,就像现在。「够了,是我自作多情,从今
天开始,我再也不去纠缠你了。」
  杜少白抬起头,刚刚还流转着的满天银光,霎时被乌云攻占,就像他暗沉的
心,再也看不见一点光亮,连一丝都没有。
                第十章
  杜氏企业在短短数月之内迅速扩张,兼并了国内诸多电脑网路与通讯业者,
更取得与美国知名网路公司合作的机会,成功引进国外成熟的B2B与B2C技
术,彻底打开全球化的行销通路,声望与前景可说是如日中天。
  而杜少白与秦雨裳的关系也彻底回归了上司与属下的基本面。工作的时候,
他们是超级完美的搭档,可以抛却一切成见,冷静的讨论,再三的修正,务求将
一切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
  可是,一旦出了办公室,他们很有默契的绝不互相干预,各过各的桥,各走
各的路。曾经浓烈的一段情,最后心碎的一个夜,淡成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镶嵌
在彼此记忆中的白色的断层地带里。
  说来奇怪,他一直叫不惯她「秦秘书『的。可是现在的他,不仅叫得顺口,
而且在听见』秦雨裳『三个字的时候,脑中会有短暂的空白,他已经不适应她的
名字了。
  人类是一种习惯的动物,没有谁少了谁就会活不下去的。爱与被爱都只是习
惯,你可以习惯爱,也可以习惯选择寂寞,可以习惯被爱,也可以习惯拥抱孤独,
就像他已经忘了抱着她的感觉。
  杜少白一直这样告诉自己,直到他看见办公桌上躺着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
  「秦秘书,进来一下。」杜少白瞪着支票,若有所思的说。
  轻轻敲门后,秦雨裳进入杜少白的办公室,立在桌前,「总经理。」打了招
呼,她等着接下来的指令,没想到多了好久,他却一言不发。「总经理。」她再
度提醒他。
  杜少白抬起眼眸,半是犹疑半带肯定的指着支票。「这是……」
  那是……那是她还给他的五百万其中的一小部分啊。「这是属下还给总经理
的。」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向我借过五十万了。」杜少白冷冷的说。
  「不……属下说过会把钱分期付款还给总经理的。」她不想提,不想提起五
百万,不愿想起自己是个出卖灵肉的女人……
  「别说了,你什么都不欠我。」杜少白受不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把他的
心都弄拧了。「现在就把钱给拿回去。」
  「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能白拿总经理的钱。」秦雨裳是倔强的,
她—定要澄清这笔债,她不想在他面前永远做个没有尊严的女人。
  「该死,我说你不欠我就是——」杜少白不懂她在坚持什么。
  「总经理,属下欠您的,您忘了吗?半年多以前,属下欠了您五百万……」
再怎么不情愿,秦雨裳还是提起了。
  不,他并不希望她还他钱的,在杜少白心里,早就忘记五百万的事了,只记
得那一夜邂逅了他三十二年以来,生命中最美好的女人。
  如果说她真的欠了他什么,那早已不是五百万可以还得了的。
  「你出去吧,这钱我是不会要的。」他专断的命令。
  「这钱不是属下的,无论如何,五百万属下一定得还。」秦雨裳也有她的骄
傲和尊严。
  自始至终,他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而她却只记得那五百万?如果真有爱,何
需如此锱铢必较,何需这样斤斤计较?杜少白觉得心灰意冷。「别忙了,那五百
万,你早还清了,忘了吗?你陪我睡了一整夜。」
  他坐回位子上,转头面南,再不看她。
  秦雨裳被击败了。她一直以为,只要还清了五百万,就可以买回自己的尊严,
就可以得到爱他的权利。原来,尊严不值钱,爱他是奢求。「总经理,您错了,
卑微如属下者,不值五百万。」
  杜少白霍然回眸,怒不可抑的野火在眼里跳动,他拿起电话。
  「喂,行销部,我是杜少白,今天的晨报取消了。」
  秦雨裳看着他怪异的眼神和举动,心想他是不是气疯了?
  杜少白接着起身,走到门口落了锁,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她。
  「总经理……您疯了,您要干什么?」
  杜少白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突然拦腰抱起她,完全无视她的挣扎,迳自将
她丢进办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告诉我,几次才够回本?」
  什么?秦雨裳停住抚平身上衣物的手,不懂他的意思。
  杜少白将视线从她纯真的眸子移开,投向落地窗外,眼神却是空洞的。「一
夜不值五百万,我还可以来几次?」
  这个混蛋,竟然这样曲解她的话。「您疯了,我说过要把钱还给您的!」秦
雨裳大吼。
  「我做生意一向请求速战速决,没有耐心陪你耗上十年八年,如果你真觉得
欠我什么,今天就让我连本带利的要回来。」杜少白平静而残忍的说。
  过了今天,他要命令自己不再被她的喜怒哀乐所牵动,就让她彻底的恨,淹
没他对她的爱吧。过了今天,他要得到完全的解脱,真正的解脱。
  「总经理,别这样,我……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五百万还给您的。」秦雨
裳从来不曾这样害怕,她不想恨他,别给她机会恨他啊。
  「怎么,再陪另外一个男人,好把钱还给我?」半年前的那一夜,像拨云见
月的光亮,明明敞敞的兜头照下来,冲破杜少白自以为坚固的理性牢笼。
  他的句句见血,刺得秦雨裳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环住自己,无助的缩
在大椅上。
  「别麻烦了,好歹我们玩过,挺合得来。」杜少白一脸不在乎。「今天只要
你一句话,几次就几次,我杜少白绝不多玩,过后银货两讫,再无相欠。」他弯
下腰,一只手握住座椅扶手,一手挑起她的下颚,询问道。
  尘封的记忆,一旦被撕开,就再也锁不住,再也关不了。杜少白以为自己再
也无欲无求,可是他想起来了,想起她美丽的身体,诱人的呻吟,想起他紧紧拥
住她,进入她,与她紧紧接合,融为一体的感觉。那种几度要逼疯他的渴望在他
体内苏醒了,并且全面攻陷了他的理智。
  「总经理……求求您,别这样。」秦雨裳本想拨开他的手,没想到双手却被
反剪在身后,再也挣脱不了。如此的消瘦,如此的疲惫。
  不要,她不要选择,她一定要还清五百万,一定要带清,她努力了这么久,
她不要半途而废。尽管他不再爱她,至少让她买回自己的尊严,秦雨裳咬着牙,
不肯说话。
  「不说话?」杜少白慢慢将手从她脸上抽离,松开自己的领带。
  秦雨裳的目光逐渐涣散,脑子一片混饨,直到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被他用领
带一圈一圈的绑住。「总经理,强暴是要坐牢的……」
  「够了……我说过会把钱还给您的……住手……」衣扣已完全被解开,秦雨
裳羞愤的呐喊。
  「答非所问。」野火燎原,烧红了杜少白的眼睛,他想放过她的,他不要她
的五百万,可是这女人该死的固执,而她的身体要命的惹火,他真的想要……欲
望颠覆了理智。
  他一把将她的村杉褪到她身后,摸索着她背部的线条,解开胸罩的环扣,然
后迅速松开她腕上的领带,将衬衫和胸罩完全拉出,施以迅雷之速重新缚住她的
双手。
                ☆☆☆
  杜少白松开秦雨裳腕上的领带后,喘着气踱到窗边,试着冷却下体的肿胀。
他并不想真的在这里占有她,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令她恨他。
  回过头,他看见秦雨裳摊在黑色的皮椅上,无力的娇喘,雪艳的身体与神秘
的纯黑,建构成一副勾魂摄魄的情色画面,教杜少白额上青筋暴起,血脉贲张。
「最后一次问,你是要还五百万,还是要继续下去?」
  他没有勇气再看她的裸体一眼只要再一眼,只怕再也停不下来了。
  终于,秦雨裳明白,五百万对杜少白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她对他而言更是什
么都不算。是她太傻太执着,他说过不要那五百万的,就像他早已不要她,不爱
她了。像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只是个麻烦的累赘。
  「不还了……再也不还了。」她的卑下早已成既定的事实,再毋需努力证明
些什么。他不要钱,不正表示他不想与她再有牵连吗?就像他稍早前讲的『银贷
两讫,再无相欠』。说得真好……真好……
  「第一次为了五百万,之后的呢?」杜少白离得她远远的。痛苦的感觉回来
了,往日的甜蜜,由远而近,—一重现,震荡着他的心神。
  「属下说过,您是我的恩人。」秦雨裳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麻木的穿戴整
齐,挺着最后一丝尊严走向大门口。
  该死的该死的,那些缠绵悸动的夜,竟然是为了报恩。杜少白从来不知道,
他和她的肉体,可以无限接近,他和她的心灵,却是如此遥远。
  「等一下。」杜少白再度叫住了她。他不要她的钱,如果可以,他要她还他
的情,还他的心,让他变回从前那个风流洒脱,不懂爱不懂心痛不懂压抑挣扎的
男人。
  秦雨裳回眸,心静如水,。
  「这个……」杜少白指着五十万元的支票,「顺便带走吧。」
  秦雨裳虚弱的转回,拾起薄薄的一张纸,刷一声撕裂了它。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她木然坐在位子上,滴滴答答的敲起离职信。
  这里再也没有她留下的理由,没有该负责的,没有要交代的。
  既然这样……她停住了手,又何需离职信?她轻轻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多此
一举。
  起身,举步,开门,离开,就是这样简单。
  再见。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她在心里喃喃告别。
  杜少白震动了一下,他听见……听见了她的道别。那样轻轻的,无声的,可
是他听见了。他没有起身,眼角有一滴泪滑落,消失在衣襟里,他想起她甜蜜的
自我介绍——我叫秦雨裳……秦朝的秦,下雨的雨,衣裳的裳,妈妈说我是一件
用雨丝织成的衣裳。
  一件用雨丝织成的衣裳……是谁说过雨丝是老天爷的眼泪,而他把老天爷的
眼泪流在心上,他的心,因她的离开,湿湿的哭泣着,哭泣着。
  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追回了,作过的梦,说过的话,爱过的人,心痛的感觉,
流过的眼泪,随着五百万而来的一切,又在五百万之中落幕了。
  杜少白变成一个彻底的工作狂,工作之余最大的嗜好就是交女友,一个换过
一个,一个比一个有名,一个比一个美丽。报章杂志称他是商场大亨、情场浪子,
是美丽女人的头号杀手。豪宅赠佳人,香车送美人的种种消息,三不五时就会成
为八卦头条。
  国内知名传播公司的大老板更相中他俊俏的卖相与不断曝光的风流韵事,打
算为他量身订作八点档连续剧,这个提议最后虽然遭到杜少白严词拒绝,不过其
中的风波过程,着实教国内媒体炒作了好一阵子,也成为寻常百娃茶余饭后津津
乐道的头条八卦。
  「总经理……」在秦雨裳求去后,暂时回公司帮忙的邱秘书着实忍无可忍了。
「你不觉得闹得过火了吗?看见自己的名字成天和那些胸大无脑的女明星连在一
起,你觉得很神气吗?」
  杜少白从成堆的公文中慢慢抬起领来,看邱秘书气得发抖的模样,他知道与
昨天的电影圈知名艳星喝下午茶的新闻一定见报了。「邱秘书,你以为有多少人
可以和电影明星喝下午茶呢?」他顿了顿,接着邪恶的补充一句:「你相不相信,
那个火辣小妞还主动邀我开房间呢!」
  邱秘书被杜少白吊儿郎当的模样给气晕了,「给我闭嘴,你这个超级没品的
大色狼。」
  「喂,好歹我是你的上司,注意一下你的言词。」杜少白半开玩笑。
  「我才不怕你,良禽择木而栖,大不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可还有个巴
不得我回家当少奶奶的好老公。」邱秘书顽皮的对杜少白扮了扮鬼脸。
  「是吗?」杜少白的声音微弱了点,脸色灰暗了点。「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邱秘书被他语气中淡淡的悲哀震慑住了,「学长……别这样,我是跟你闹着
玩的。」
  「小丫头,我也是跟你闹着玩的,怎么样,吓着你了吧?」杜少白哈哈笑了
起来。
  邱秘书很想跟他一起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看得出来,学长的笑容
太夸张了,夸张得让她……想哭。邱秘书鼻头一酸,真的就这样哭得浠沥哗啦,
一发不可收拾。
  杜少白停住了笑,僵硬的看着邱秘书,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尴尬,「小邱学
妹,我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害怕倔强女子的眼泪,真的怕……
  「你别管我……」邱秘书含糊不清的说:「我不是怕学长生气,我是在气我
自己……」
  气自己?杜少白挑起眉,被这个稀奇古怪的小学妹搞得一头露水。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学长已经够难过了,还在这里胡言乱语……」邱秘书
仍然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她看见他的刻骨,他的逞强,他的失落,她害怕这个
一旦动情的学长,会无止境的自我惩罚……至死方休。
  难过?他为什么要难过,这么多女人爱他,他还有什么值得难过?
  他不难过的,他不是笑了吗?
  「傻丫头,我看你是眼花了……」他对着她笑了笑,笑了又笑。
  「哇……对不起,对不起……」邱秘书看了他一眼后,哭得更厉害了。
  杜少白觉得嘴角都要笑僵了,邱秘书还一迳的哭,于是他放弃了逞强,颓然
倒在大椅上,怔怔的着着邱秘书,看着她脸上的泪,任她泪水哗啦啦的流。
  我叫秦雨裳……秦朝的秦,下雨的雨,衣裳的裳,妈妈说我是一件用雨丝织
成的衣裳。
  杜少白闭上眼,任那如雨的泪,一滴一滴,滴进自己日渐干涸的心灵里。
  几天之后,杜少白质掀起的桃色旋风依然占据着各大报的影剧版至财经头条。
然而在社会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方块标题是「赌窟溅血,老夫
妻命丧黄泉」,文中报导昨日晚间,五十八岁的赌客因不甘赌场诈赌,愤而拒付
积欠的一百八十余万赌金,遭赌场保镖围殴致死。秦母赴赌场劝说,不幸遭到波
及,在混乱之中亦被乱棒打死。目前全案正由警方积极侦办中。
  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的社会新闻,却抓住杜少白全副的注意力他将这则社会
新闻一字不漏的看完,然后丢下繁忙的公务,疯了似的赶到秦家。然而秦家门外
已停着一部熟悉的车,杜少白认得,那是rigger的跑车。那车,还是他们
俩一起看上,一起选的。
  杜少白突然觉得心慌,他不敢按门铃,但是秦家大们虚掩着。透过半阖的门
缝,他看见Rigger高瘦的背影,看见Rigger的腰背上挂着一双纤纤
玉手,那手紧紧的环住Rigger,也残忍的把他推进了地狱里。
  杜少白并不意外,早就应该是这样了,不是吗?可是他忽然觉得胃疼了起来,
是因为上午吃坏了肚子,还是因为没吃早餐饿得发酸,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之
前所做的一切。身体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他连举步的力量都失去了。
  杜少白咬着牙扶持住自己,一步一步的远离秦家,他吃力的打开车门,倒在
驾驶座上,一动也动不了。许久之后,他木然抬起头,一眼看见停在他前方的R
igger的车……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们看上的,不只是同一辆车。
  父母亲死后,秦雨裳辞去了咖啡厅的工作,她要离开杜氏远远的,再也不愿
靠近那个让人心痛的地方。沈世锋和吴正方倒是常有消息来,而且都是好消息,
沈世锋被拔攫为最年轻的业务经理,吴正方则接下主任一职,两人嚷着要重金礼
聘秦雨裳为业务经理特助,她笑笑的拒绝了,也婉拒两人饭局的邀约,下定决心
彻底斩断与杜氏有关的一切。
  她在离家不远的幼稚园找到英文老师的工作。幼稚园里的工作十分单纯,每
天面对的都是小朋友天真的笑脸。其实她并不是带班老师,因为她并没有专业的
幼教资格,不过她外文系高材生的学历加上在知名企业的实战经验,使她成为幼
稚园里最抢手的外语老师。在这个处处讲究竟争的年代理,学英文已经是一种不
可避免的趋势,和电脑一样。
  秦雨裳原本以为幼稚园里的单纯平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最近幼稚园里
新来了一个煮饭的欧巴桑。
  「秦老师你看看,不是我在说啦,现在的年轻人其是不像话,你看这个什么
杜老板,整天换女朋友,现在又用一个什么女艳星在一起,报纸还说什么他是什
么风流大亨,女星杀手……」欧巴桑气呼呼的说:「我看简直是下流,玩弄别人
感情的骗子。」
  秦雨裳没有回应,低下头耐心的帮小朋友擦去脸上的菜渍污垢,好让他们可
以干净安稳的睡个午觉。欧巴桑则在做出了结论之后,心满意足的抬着起餐具回
到厨房去了。
  下了课,秦雨裳总会在幼稚园门口遇见Rigger的身影,刚开始他总是
说因为路过,所以顺便来此接她,而后自然而然的,这『顺便』变成了习惯。
  在父母亲骤逝的那段时间里,Rigger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来
陪她,甚至在她口中喃喃呼唤着别人的时候,仍然执迷不悔的守护住她。是他把
濒临死亡边缘的秦雨裳拉回了现实世界,帮助她重新站了起来,也许因为如此,
她始终狠不下心来赶他走。
  面对Rigger的殷勤,她是感动又抱歉的,但Rigger总是一脸释
怀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你好不好。」
  每次听见这样的话,秦雨裳的心就忍不住要发酸。她知道她欠他太多了,她
不忍心拒绝他,不忍心让他痛苦。她开始试着接受他,不只让他送她回家,有时
候也陪他看电影,上餐厅,只是她再也不肯吃水饺。
  「我最怕略煮过头的水饺,又黏又烂的。」她避开Rigger疑惑的脸,
不具说服力的说。
  一天回家,RIGGER在门口轻轻问:「我可以……吻你吗?」
  秦雨裳突然觉得心虚起来,她没有碰过这种问题,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记
忆中,有个人不顾一切就掠夺了她的全部,不只占领她的身体,也沦陷了她的心。
她不知这种事也要这样问的。
  她不知所措的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中Rigger轻柔的啄着她的唇。
  没有激动,没有忘我,她感到自己的心平静无波,像是一面结了冰的湖水,
像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牛油,一如往常。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她在心里细数
三秒钟之后,Rigger松开了她的唇,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怎么了?」秦雨裳因他奇异的注视而明显不安。
  Rigger没有说话,只是拢了拢她的长发。「晚安。」他好声好气的说
完,平平静静的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恨起自己来,她还是伤害了他,她骗不了他,更骗不了自
己,她终究没有办法爱上他。
  第二天下班,秦雨裳走出幼稚园,看见Rigger一如往常的站在老地方
等她,只是他的脸看起来不一样了,感觉好像分外的轻松。
  「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Rigger笑眯眯的说。
  秦雨裳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去哪儿?」她故做轻松的问。
  Rigger看了她一眼,眸光里有深意,却笑笑的没有说话。
  秦雨裳不再追问,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逝而去的景物,心头却
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有人……生病了吗?」当Rigger把车倒入医院停车场时,秦雨裳颤
抖的问。
  「是一个好朋友。」Rigger下了车,绕过来替秦雨裳打开了车门。
  「我……我在这里等你好了。」他的朋友,她一个也不认识的……
  秦雨裳慌乱的说,如石像般端坐着不肯下车。
  「别紧张,这个朋友你也认识的。」Rigger轻轻捉住她的手臂,不容
拒绝的将她带下车。
  不不不,他的朋友,她一个也不认识的。她要回家,她要回家,秦雨裳扯回
手臂,转身想离去。
  可是Rigger不肯放过她,他坚定的执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带
进医院里。
  特等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照出邱秘书眼中晶莹的泪。
  Rigger皱起了眉,略带谴责的说:「搞什么,怎么不开灯……」
  然后,他就要按下墙上的开关,邱秘书一个箭步冲过来制止了他。
  「别开灯,学长不习惯强光……」她低低的喊。
  秦雨裳走近床边,看见上面躺着一个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紧闭着眼,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脸看起来仍是痛苦的,深锁的眉头似乎
藏着无尽的忧郁。
  这张脸,在她还来不及忘记他的时候,竟然变得如此憔悴?
  秦雨裳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等到她再度睁开眼,却发现床上
的男人醒过来了,消瘦的脸上,两只眼睛里得异常清醒而明亮。
  杜少白看着她良久,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床尾,嘴角在见到Rigger
的时候,牵动了一下。「啊……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是哑哑的。
  「是啊,我们带来了两串蕉。」Rigger抬起两只手,舞动着手指。
  床上的杜少白沉声笑起来,看看Rigger又看看秦雨裳,然后沙哑的说:
「看到你们,真高兴。」
  几个人在光影里相视微笑,相对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Rigger打破沉默。「看来你老兄死不了,不过我可是饿坏了,
我到外头转转,看有什么好吃的。」
  邱秘书赶紧接着说:「我跟你去吧,这里我比较熟。」
  秦雨裳跟着他们走到门口,邱秘书突然握住她的手,低低的说:「谢谢你,
我把他交给你了。」
  秦雨裳愣住了,「我不是医生,无能为力的。」
  邱秘书紧紧握住她,固执的说:「你可以的,学长不是带你来喝我的喜酒吗?
他心里早已经认定你了。」
  秦雨裳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Rigger面向秦雨裳,本来想问她想吃什么的,却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
样。于是他什么也没问,默默跟着邱秘书走出了病房。
  「好久不见了。」秦雨裳淡淡的说。
  「半年了吧。」沙哑的嗓音从虚弱的身体中发出,听来异常的沧桑。
  月光从窗外跑了进来,将白墙染得透凉透凉,杜少白却觉得微微燥热,不安
的动了动。
  「总经理,是不是不舒服?」秦雨裳立在床边,一脸忧愁。「要不要叫护土?」
  听见这样疏离而久违的称呼,杜少白心头激起一阵涟漪。他之于她,连总经
理都不再是了。
  她就快要当新娘子了吧?成为RIGGER的太太之后,她会不会叫他一声
少白呢?强抑胸中的干涩,他摇摇头,沙哑的开口:「我想喝杯水。」『秦雨裳
走到床后,找到病床的调整杆,抬高他的背。然后在微弱的光线中搜索,找到玻
璃杯,调了一杯温开水,注给他。
  杜少白接过水杯。温暖的杯上有她的温度,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水杯。
  「怎么会这样?」秦雨裳坐在床边,谨守着一道模糊的界线,压抑着自己,
不要露出太多的关心。
  杜少白苦笑。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自从那天看见她哭倒在Rigger
怀里后,他更加没日没夜的工作,空闲的时候便周旋在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把
自己搞得筋疲力尽才回家,回了家却又只能无止境的想她想她。然后有一天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陪着他的是善良的小邱学妹。
  「我没事的,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加上纵欲过度了。」他故意把自己说得
不堪,他不敢告诉她,他只是……太想念她了。
  秦雨裳怔了一下,想起那些漫天飞舞的绯闻,脸色突然变得暗淡,呼吸却急
迫起来,她必须把感情抽得好远好远,才能忘记疼痛,才能面对他。
  「多爱自己一点,找个好女人,安定下来。」这是肺腑之言,无论如何,她
希望他幸福。
  杜少白转开视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活,只是傻傻的盯着天花板。
  「如果我说那些女人对我没有一点儿意义,我跟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你
愿意相信吗?」
  秦雨裳如遭雷殛一般,僵住了身子。相信或不相信,都改变不了什么,挽回
不了什么了吧?
  杜少白将焦距重新投射在她脸上,那小脸苍白又震惊,他知道她并不相信他,
是他弄巧成拙了。
  「我每天上报,搞得满城风雨,只是害怕你忘了我,怕你忘了我……」他虚
弱的喃喃自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他没打算为难她的,他只是说给自己
听,自始至终,他为难的只有自己。
  秦雨裳听见他低低的呢喃,混乱而破碎的,可是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慌了起来,浑身忍不住的战栗,他这样伤害自己,只是为了……为了教她
记住他?秦雨裳傻在床边,再也不能言语。
  「我累了,」杜少白死心的说,抬起手把水杯还给她,他真的累了。
  如果没有办法忘了她,他只好勉强自己放了她。
  秦雨裳伸手捏住水杯,手指因为碰到他的,不可遏抑的颤抖着。
  她艰难的离开他的手,将水杯放在床头,然后慢慢的摇动调整杆,轻轻将他
放平。
  他看起来如此脆弱,必须有个亲人在这种照顾他的。
  「家人知道吗?」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她对他的家庭几乎一无所知。
  杜少白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说:「我爸妈一年到头都在环游
世界,他们爱了一辈子,眼中只有彼此,早把我这个儿子忘了。」
  他一直羡慕父母,他以为他们的爱情是个神话,他以为自己是个神话绝缘体
……
  听见这样的回答,秦雨裳更焦急了。总还有谁吧,他的那些女朋友们,他的
那些好同学们……
  够了,能够得到她片刻的关心,他已经死而无憾了。杜少白潇洒的说:「别
担心。是我叫邱秘书别张扬的,如果被别人看见我这种半死不活的狼狈像,那我
才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病奄奄的一个人,竟然还有心情说笑。秦雨裳勉强捧扬干笑了几声,她早知
这是他刻意封锁了住院的消息,否则这样的大新闻老早见报了。
  可是,他病得这样重,总该让亲人知道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在毕
业典礼上遇见他时,他说有个妹妹的。「那么,告诉妹妹一声吧。」
  躺在床上的杜少白突然闷声不吭,闭着眼睛假寐起来。秦雨裳看着他颤动的
眼皮,知道他根本是醒着的。这人,怎么这样牛脾气,分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
打算见?他妹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渐渐的,杜少白的呼吸平稳了,眼皮不再急速跳动了,秦雨裳以为他真的睡
着了。Rigger和邱秘书还没回来,她抬起腕表,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打开房门,茫然发现有一张纸片从门缝中飘下来。
  遇他比我早,痛他比我深,爱他已得到。他的怀抱,有你深情的依靠。纸片
上没有署名,但她认得这龙飞凤舞的笔迹是Rigger的。
  秦雨裳将纸片放回衣袋,然后看看门把,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出去,还是
留下来。她不知过自己还能够得到什么,还能失去什么?
  「别走。」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一声低吟,她加深了握在门把上的力道,握得小手又疼
又痛。
  「别走。」低低沙哑的呼唤里,有不确定的恐惧。
  秦雨裳转过身子,在幽暗的光线中,准确找到他的眼睛。她看见他的喘着,
唇一开一合,机械的一再重复着:「别走……」
  无论如何,她是走不了了,她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她轻轻关上门,
走回床边坐在他面前,像个母亲哄着孩子。「我不走……」
  她柔软的保证,是最好的催眠曲,一声声将杜少白摇进梦乡。然后,她听见
他喃喃的呓语,听见他说:「我没有妹妹……没有妹妹……」
  秦雨裳抬起颤抖的手,摸索着他脸上的线条,她想这么做已经想了一整个晚
上。她温柔的爱抚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直到他不再呓语,直到他反射性握
住她的手腕,将她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还发着烧的颊边……
  第二天,黄昏时分,杜少白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拉
开了,淡淡的斜阳射进病室金黄光华。秦雨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专心宁静的削
着大苹果,杜少白几乎要嫉妒起这满室的斜阳,可以肆无忌惮亲吻着她全身的肌
肤。他没有出声唤她,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秦雨裳细心的把苹果切成小片,浸泡在盐水中。抬起头来,接触到他用黑黝
的眸子,那样赤裸裸,没有防备的眼神让她的心儿砰砰跳起来。
  「你醒了……会不会太亮了?」秦雨裳起身,「要不要把窗帘拉起来?」她
记得邱秘书说过他还不能适应强光。
  杜少白摇摇头,他喜欢这样,可以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来很久了?」
  一天没说句话,他一开口声音仍是沙哑的。
  秦雨裳摇摇头。「我们……刚到。」
  我们?杜少白皱起眉头,环顾四周,这才看见Riggert坐在门边的沙
发上看来志。Rigger听见杜少白的声音,起身走到床边,立在秦雨裳身旁。
  杜少白看着床边的一对金色俪人,这才觉得夕阳的余晖依然刺眼,亮晃晃的
光束让他眼前发白。他眨了眨眼,客客气气的说:「谢谢。」
  「要不要吃苹果?」秦雨裳叉起一片苹果,递给他。「这是rigger的
姐姐从梨山上带回来的,很甜喔。」
  「真的很甜。」杜少白强打起精神。「只有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你们
一起来吧。」
  秦雨裳摇摇头,「别担心,我们俩刚刚已经大快朵颐过了。」
  我们俩?杜少白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明明是好甜的苹果,吃在他嘴里却完全
走味了。他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觉得他正往地狱坠,而他们往天堂飞升,
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远。「你们看起来很相配。」他突然说。
  Rigger看着杜少白,脸上充满玩味的表情。「谢谢。」他大方的接受,
顺势搂住秦雨裳的腰。
  杜少白看着秦雨裳娇美犹胜红苹果的脸,再看问Rigger放在她腰间的
手,痛苦凌迟着他的心,他就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他丢出足以杀死自己的问号。
  秦雨棠的脸色变了,她吸口气,握住Rigger缠在她腰上的手,她需要
力量,否则就要崩溃了。Rigger用力拉回握住她,用着演舞台剧般夸张的
口吻宣示:「我当然是想愈快愈好大概年底吧,雨裳会是最漂亮的世纪新娘。」
  是吗?真好真好。
  「我想,我可能等不及喝你们的喜酒了。」冷汗沿着他消瘦的颊畔滑下。
「最近美国分公司的业务量成长很快,出院后,我计划到美国亲自坐镇指挥,全
力开辟国际市场。不过,即使我身在美国,心里还是会为你们祝福的。」
  这个决定是现在才下的,只要她能过得好,即使会完全忘了他,他也欣然接
受。
  他打算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了?秦雨裳的心好像被掏空了,她觉得好冷,好
像被推入一个满是冰雪风霜的世界,举目只见大地茫茫,没有前路,没有退路,
只有白茫茫的焦虑。
  杜少白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因为他甚至不敢纵容自己看她,怕自己愈看她愈
后悔,愈贪图愈失落。「rigger是我所认识的朋友中,最至情至性的一个,
你很有眼光。」
  Rigger扬了扬眉,杜少白所说的,他自认当之无愧,他不仅至情至性,
还是个称职的演员,他在不属于他的爱情故事里,扮演了最重要的局外人,他一
直知道,可是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下了课,幼稚园外Rigger每天等她的地方,换了一个人等着她。
  「Rigger告诉我你在这里。」等着她的,是回复了神采,丰神俊逸的
杜少白。「我是来说再见的,明天飞美国。」
  「嗯。」秦雨裳低着头看着足尖,只怕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崩溃了。
  杜少白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不高兴他贸贸然来找她。「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亲自跟你说再见。」
  秦雨裳仍然低着头,咬住自己的唇。
  「别不理人,至少给我几句话,随便什么都行。」杜少白盯着她的头颅,几
近哀求的说。
  秦雨裳摇摇头,再摇摇头,她想告诉他:别走,留下来。这是她唯一想到的
话,可是她说不出来,眼泪哽在喉咙里,塞住了她的声带。
  杜少白死心了。他都要走了,她还不肯原谅他?他多么希望能够听她唤他一
声「少白」,他一直以为他等得到的,也以为自己会一直等下去,可是……算了,
就这样算了吧。
  杜少白不再勉强她开口,他不想她最后记住的,仍是他蛮横无礼的模样。
「到了美国,我想我会很忙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回来喝你的喜酒。」
  他吸口气,缓和自己浓重的鼻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瘦瘦长长、包装精
美的礼物企。「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摊开她柔软的掌心,把礼物交给她,然后合起纤纤小手,
松开她。
  秦雨裳紧紧捏着手中的礼物,那礼物,轻盈得好像没有一点重量,轻盈得好
像随时可以飞上天,离开她,就像他一样……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杜少白幽幽的说:「要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告白,最后一次的剖心。
  秦雨裳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她多想告诉他,没有婚礼,没有Rigger,
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场可笑的戏。可是她还是说不出口,她想起有一个夜,他
狂情的吻着她,在她耳边低啸着——我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你?
  是啊,谁来告诉她,怎样才能留住他……而她,值得他留下吗?
  秦雨裳终于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到杜少白开车离去的烟尘,飞扬在火红的天
际。而她的心,正随着西天的落日,一寸一寸的沉下去。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拆解手上的礼物包。脱去美
丽的包装,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压克力长方盒,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它,然后用力闭
上眼睛,晶莹的泪水渗出眼角。
  长方盒里,躺着一把红牙刷,刷毛疏疏松松的,没有新牙刷的干硬。她将牙
刷从盘里轻轻拿起,睁开泪眼细细端详,发现把柄上刻了几行银亮的字:真爱值
几何?千金无从数。自与你相逢,你是唯一,你是全部。二OOO红色情深。她
心神一震,心头巨大的枷锁突然迸裂,解放了她禁锢已久的灵魂。她终于相信了,
那些早该相信却被刻意遗忘的事……
  艳阳天,中午时分,公司屋顶,他找到她,失而复得的放心:「没事,只是
以为你……不见了。」
  毕业典礼的相遇,他骗她:「我妹妹……也读这里,不过和你不同系。」
  她笨手笨脚耽误下班时间,他却淡淡的说:「不是特地等你的,我晚下班惯
了。」
  遇见他和女人在办公室缠绵那天,她打碎咖啡杯扎伤自己的手,他疯狂得将
发红的烟头往自己掌上戳,喊着:「我们现在扯平了……」
  他「一人赴宴,两人离开」的习惯,为她而打破了。第二天他大吼:「你是
第一个登堂入室,还上了我的床的女人。」
  他在她小小的房间里,告诉她他爱她,而且激动的表白:「我不是个好上司,
每天看着你,我就要发狂了。」
  他虚弱的病床上喃喃自语:「我每天上报,搞得满城风雨,只是害怕你忘了
我,怕你忘了我……」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就要疯了……扯不平的,还不完的,忘不了的,原
来不只五百万,不只五百万。
  如果没有最初的五百万她又怎能遇见他,怎能遇见他?
  钱债能偿,情债难量。天,她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
  杜少白的手机关闭不通,杜少白的门铃没人回应,杜少白的朋友无处可寻。
她找不到他,她就要失去他了,秦雨棠疯了似的在大街小巷穿梭,他带她去过的
餐厅、电影院、俱乐部,她到处奔波,盲目寻找,一无所获。
  她的眼神涣散、六神无主、神志不清,于是逢人就问:「你知道杜少白在哪
里吗?」
  没有人,这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没有人知道杜少白到哪里去了。人们闪避她,
打量她,像是看一出免费的好戏似的。
  「啧……可惜了。」有人发出叹息声,他们把她当成了疯子,一个美丽的疯
子。
  忽然,她的视线被对街的人影吸引。她看见了,看见了人民的保母,他会知
道的,警察先生一定帮得上忙的。她从人潮中突围,拔足狂奔追上去。她跑得那
样急,急得没有着见倏然转红的灯号,没有看见高速汹涌的车潮。
  然后她听见尖锐的煞车声、碰撞声。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扑倒了她,她闭
上眼睛,失去了一切。
  昏迷了三天,秦雨裳终于幽幽转醒,睁开眸子第一眼便看见床边有个穿着白
衣服的天使。原来,天使是男的,而且长得好像杜少白。
  上帝真好,特别派了一个长得像他的人来接她吗?她开心得咯咯笑出声。
  「乖,告诉找,哪里不舒服?」杜少白被她怪异的反应吓出一身冷汗,医生
说她有脑震荡的倾向,她会不会不认得他了呢?
  秦雨裳停住了笑声。天使也说人话吗?他连声音听起来都和杜少白一模一样
呢。她用力地盯着他。看清他脸上憔悴的胡碴,他还真是个不修边幅的天使呢,
看着看着,她又笑了起来。
  杜少白痛苦的蹙起眉头。「求求你,别再折磨我,别说你忘了我。」
  秦雨裳缓缓敛起笑颜,难道……她没死?
  「我找到你了?」她犹豫的伸出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敢碰触他。
  她怕……怕一碰他就会消失。
  杜少白跑在床边,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边。「乖,不怕不怕,你找到我
了。」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差点儿害死她了。
  秦雨裳感觉到他的眼泪爬上她的手腕,她伸出另一只手,梳拢着他浓密的黑
发,「你是我见过最爱哭的男人。」
  杜少白一时啼笑皆非。她没事,还会调侃他呢。他吸了吸鼻子。
  「警察先生告诉我,很多目击证人都说你疯了似的在街上找杜少白……」他
深深看着她的小脸。「为什么?」
  秦雨裳吸了吸气,回头想想、无限委屈的说:「你忘了一件重要的行李,很
重要的……」
  杜少白的心脏就要负荷不了过激的跳跃,他舔舔干燥的唇,颤抖的问:「是
什么?」
  他低下头,等着她的回答。可是她一直不说话,这无尽的沉默恰似无尽的拆
磨,他终于忍不住抬起眼。
  秦雨裳像是在等他抬头似的,用火热的眼神点亮他的黑眸。
  「我不会让你走,除非你答应,天捱海角都带着我。」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可是,她真的知道这个「你」是谁吗?
  他担心她真的晕了,他担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总经理……」他听见她叫总经理。
  「大恩人……」他听见她叫大恩人。
  原来,一切都没改变,他依然只是她报恩的对象,他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放
开了她的手。
  「总经理、大恩人,你都不是……」秦雨裳慢慢的说,「你是全部,你是唯
一,杜少白,我爱你。」她缓缓坐起身,把他的头揽在自己胸前。
  杜少白紧紧拥住她。她说对了,他可能是全天下最爱哭的男人。
  「你知道……秦妈妈出事的第二天,我去了……」他突然说。他一直以为他
去得太晚了,太迟了,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她了。
  秦雨裳一点儿也不惊讶,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的,即使不在她身边,也陪在她
心里,她一直都能感受到,所以才能活下去。
  她没有解释真爱是一把最好的筛子,自然会去除一切的误解。
  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她落后他太多了,现在开始她要急起直追,迎头赶上
他的爱情进度。她轻轻吻住他的唇,这是二OOO年的红色情深,千金不换的真
情相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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