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罗动心(完)
楔子
古代命盘多是以星宫来划分,而武曲、破军、陀罗、红鸾便是其中四星,数
千年前一次天地巨大变动之际,它们流落凡尘,成为皇帝身旁的四大护卫。
武曲星──严武曲,为岩风右护,私下乃矿业霸主,富可敌国。
破军星──邑破军,为暍青右将,亦为孤独星,六亲缘薄,朋友少。
陀罗星──范陀罗,为翼虎左将,威猛、机智、聪颖,战斗力十足,为人固
执,但容忍度极强。
红鸾星──夕红鸾,为绛云左护,四星中唯一女子,为人亲切、含蓄,浑身
充满喜气。
某日,他们同时在梦中看见自己的龙凤帖,此为古代豪门的结婚证书,有双
方亲人签字为证,但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的名字,对方的名字竟是一片模糊。
翌日,又凑巧接获皇帝的指令,同时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提示,要求他
们在六十日内找到另一半,且必须是龙凤帖上指定的人,违令者斩首。
只是,纵有提示,茫茫人海中,要他们如何找寻龙凤帖上的命定伴侣?
第一章
蔚蓝的天空,一阵春风拂面而来,卷起几片粉嫩樱瓣,飘落在碧绿的草皮上。
樱花树下坐着一位妙龄姑娘,一双小手不停捶着双腿,看来像是刚走了一段
满长的路,漂亮的鹅蛋脸上汗珠闪烁,在这微凉的季节里,不禁有些突兀。
朱小乔从腰间抽出丝帕拭去脸上的细汗,看看天色,赶紧起身,拎起摆在地
上的竹篮往前走,约莫半个时辰后便穿过一扇大门,隐身门内。
「小姐,妳终于回来了,累坏了吧?」小丫鬟宝菁立刻接过她手里的竹篮,
「在山上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朱小乔娇媚一笑,「说不累是骗人的,不过只要能帮助爷爷早点恢复健康,
这一切都值得的。」
「小姐,老太爷可惦着妳呢。」
「我马上去看看他老人家。」朱小乔拭了拭手,走出大厅,往后头走去。
朱府在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商家,朱小乔从小就和爷爷朱强相依为命,无
奈五年前朱强生了场怪病,从此卧床不起,朱小乔寻遍名医,依然药石罔效。
就在这时候,有位五旬男子前来朱府借住一宿,见朱强病重,自称有法子可
以救治,但是这属长期调理,他无法长住朱府,需要有人随他前往数十里外的山
上学习医术,再回朱府治疗朱强。
朱小乔不放心让其他人前往,于是自告奋勇,这一去就是两年半,她也习得
师父的大半医术回到府中。师父说,只要有耐性和爱心,爷爷总有一天会痊愈的。
「爷爷,我是小乔,我回来了。」朱小乔一进朱强的房里,便倚在床边,握
着他那满是皱纹的手,「爷爷,您张开眼睛看看我。」
不一会儿,朱强徐徐掀开眼皮,微笑地望着她,「小乔……真的是妳,妳终
于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晚了,每个月我托人带回来的药,您都有喝吗?」朱小乔柔
婉地笑问。
「有,宝菁都有熬给我喝。」朱强的气息虽然弱了些,但脸色倒还不错,这
让朱小乔放心不少。
「那就好,现在我回来了,以后由我伺候爷爷。」朱小乔为他盖好被子,
「晚点我就去熬药,吃完药我替爷爷针灸,师父说只要持续三个月,您的病情一
定会有起色。」
「别老为我操心,爷爷要妳想想自己,妳已经十七岁了。」朱强瞇起老眼望
着宝贝孙女。
「那又怎么样?」
「合该是嫁人的年纪了。」朱强可没忘了她的终身大事。
「小乔不嫁人。」她上山习医就是为了爷爷,这段日子她可想念极了他老人
家,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开了。
「妳胡说什么?怎么可以不嫁人呢!」朱强一急,猛咳了几声。
「爷爷,您别激动。」她急忙帮爷爷轻拍背脊。
「我就怕妳这样,还记得妳小时候,爷爷跟妳提的那件事……指腹为婚的事
吗?」朱强提醒道。
朱小乔微皱小脸,「我早忘了,爷爷,别提了好吗?」
「不能不提,爷爷这把老骨头之所以还撑着,还不是……还不是等着看妳披
上霞帔,漂漂亮亮的出阁。」朱强口气虚软地说。
「人家这么爱爷爷,您还急着赶人家出去,真没良心!」她小嘴上虽然这么
说,心底却明白爷爷是最疼她的。
「我哪舍得,但妳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就不知范家是否记得这个约定。」
朱强瞇起老眼,想起十七年前朱小乔的娘和范家媳妇是好友,当时她娘去范家作
客,看见七岁的范陀罗活泼又健康,打从心底喜欢,于是指着自己的肚子,与范
陀罗的娘订下这门亲事。
「他忘了最好。」朱小乔吐吐舌头。
「妳这孩子……」
像是怕爷爷又抓着她谈论婚事,她赶紧找个借口说:「爷爷,药引还差一样,
我去街坊的药铺抓药。」
「妳呀!」朱强哪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算了,咳……去吧。」
「瞧您,还在咳呢,就少说些话。」她拍拍他的胸口,又倒了杯热茶过来,
「爷爷,喝口热茶,会舒服点。」
等爷爷喝了热茶,止住了咳,朱小乔迅速为他盖好被子,赶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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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德堂是京都最著名的药铺子,药材多来自太行山,因此异常珍贵。
朱小乔抓了药后,原本要回朱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翼虎左将府。
她并没有忘记,这儿就是她娘和范家夫人指腹为婚的地方,虽然知道,但她
从不好奇对方的长相,听说他现任皇上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武艺应该非常高强
吧?
望着那扇砖红色铁铸大门,门口立着两头展翼石虎,再看向上头的匾额,上
面写着「翼虎左将府邸」六个大字,果真是相得益彰。
笑着摇摇头,她正打算返家,突然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尤管家恭谨
的嗓音──
「左将大人慢走。」
左将大人!
朱小乔顿住脚步,立即藏身在转角的冲衙内,一双骨碌碌的大眼期待地望着
大门处。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出大门,这一瞧还真是吓坏了朱小乔。
天,他好高、好高……身材又魁梧,漆黑的发随风飘散,在他的肩上飞扬,
只不过他一直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他的长相。这十几年来从未对他的模样感到
好奇,朱小乔就在这瞬间突然很想一探究竟。
眼看他就要离开了,她立刻走出胡衕,假意跟在他身后,就在她追上他错身
而过的剎那撞了他一下,手中的药包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朱小乔拚命道歉,然后拾起药包,抬起脸。
就在这一刻,她像是忘了呼吸,眼巴巴看着眼前高大粗犷的男人,原以为这
样身材的男人长得合该是同样粗糙不起眼,没想到他的外貌还真英挺。
只不过他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会
有点畏意。
「姑娘,妳看够了没?」范陀罗半瞇起眸,向来机智过人的他又哪会看不出
她是蓄意撞他。
「呃……」朱小乔赶紧收回视线,小脸出现不寻常的晕红,「我……我该走
了。」
「等等。」范陀罗播声喊住她。
她吃了一惊,以为他知道她的身分,倏地回头,「嗯?」
「妳的簪子掉了。」他点了点下巴,看向落在他鞋尖前面的银簪。
「哦,谢谢。」她对他笑了笑,随即捡起银簪,顺手插在发上。
在近距离的注视下,范陀罗赫然发现,她发上的那支银簪竟是这么眼熟,好
像曾在哪儿见过。
猛地,他想起来了。犹记得他曾在娘遗留下来的珠宝盒内看过一模一样的东
西,而且这支簪子还是娘亲手设计的款式,为什么这女人也会有样式相仿的银簪?
「妳这簪子是打哪儿来的?」他的语气隐含审问的意味。
朱小乔挑起眉,没想到他会对她这支簪子这么有兴趣。「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跟着我了。」
「真是这样?」
瞧他那质疑的表情,活像不相信她,朱小乔有点不高兴了,尽管他是她未来
的夫婿,长得又这般高大、逼人,但她并不怕他,「这位公子,你是怀疑我啰?
很抱歉,本姑娘的答案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呵!」他冷冷地勾起唇,眼眸闪过犀利的光影,注视着朱小乔的一举一动。
这女人真是善变,刚刚还一副羞怯娇憨的傻样,转瞬间又变成这副义正辞严
的凶悍模样,真有她的。
「你笑什么?」朱小乔拧起眉,就算他不知道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
用这种鄙夷的嘴脸取笑她呀!
「我还得赶路,姑娘,请让开。」他可没兴致与一个陌生女子在大街上闲嗑
牙,再看看天色,怕严大夫久等了。
朱小乔扁扁嘴,这才走到另一边,但是对他的印象已大大的打了折扣,于是
不服输的说:「这位公子,别忘了,是你喊住我的。」
「如果不是妳蓄意撞我一下,我也不会停下让妳打扰了好一段时间,就到此
为止吧!」他收敛笑容,挥袂往前直走。
朱小乔瞪着他的背影,回去她一定要将今天的发现告诉爷爷,好在他在铸成
大错之前赶紧退了这门亲事。
「跩什么跩?以为自己身为翼虎左将就很了不起了?唉,可怜民脂民膏,净
被朝廷一些自以为是的大官吃干抹净。」朱小乔抱着药包,回头边走边喃喃自语。
范陀罗瞇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突地顿住脚步,转身睨着她,「站住,妳这
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小乔回头,觑着他那张变黑的脸,「说进你的心底了吗?看看北方战况吧,
打了几年了还在打,也不想想浪费多少军粮,防碍那儿的百姓多少自由?!」
「妳以为我们喜欢打仗?这些年有多少外患让我们一一铲除,作战的辛苦劳
累不是妳这种坐在家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明白的。」范陀罗本不想理会她,但
又不愿让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误解。
「是,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个人脸一板起来,就臭死人了。」对他做
个鬼脸,朱小乔趁还能活命的时候拔腿就想溜。
才两步,她就发现自己纤细的腰被这粗鲁的大男人一手拽住。天!他想把她
折成两半吗?
「啊!你在做什么?放手呀!放开我。」
「妳跟我来。」他的嗓音低了八度。
「我才不……」
话还没说完,朱小乔已被他丢进等在不远处的马车内,撞疼了她的小屁股。
「天,你还真狠!」突然,她瞪大眼,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我的药……」
咚,一包药从马车外投入,落在她的脑袋上。
她赶紧抱住药包,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喊道:「你要干嘛?又要带我去哪
儿?喂……」
「妳很吵。」他竟然也坐进马车内,高大的身躯将小小的空间塞得满满的,
只剩下一点位子给她。
朱小乔紧张的猛吸气,然而吸进鼻间的全是他的气味,甚至只要一动就会碰
触到他的身体,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感觉好别扭。
「你不说要把我带去哪儿,我能不吵吗?」她窝在角落,扁着嘴小声地说。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别急。」
他说得轻松,她却急得要命。看看手里的药材,她想起还得为爷爷熬药呢,
都怪自己没事跑去翼虎左将府外做什么?又干嘛要去故意撞他?只为一解好奇心,
把自己弄到这种未知的局面。
「你……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好挤。」她隐忍着不动,全身都快麻痹了。
范陀罗低头看着窝在角落的她,露出跪异的冷笑,「觉得委屈的话,妳可以
过来一点。」
「才不。」她才不上当咧!
朱小乔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是那种男人,只会找机会吃姑娘家的
豆腐。
「随便妳。」他随即闭目养神。
她噘起嘴,还真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跳下马车,但是他的身体堵住了门,
而且依马车晃动的情况看来速度必然很快,要跳车还真不简单。看来她只好认命
了,等着看他到底要把她带往哪儿。
不久,马车倏地停下,车夫大声喊道:「左将大人,已经到了军医房。」
范陀罗立即下车,并顺手将她拎下车。
「啊!你要做什么?」天,他怎么可以拿她当小鸡一样对待!「本姑娘并不
怕你什么将的,你再这样不懂礼貌,小心我到衙门告你扰民。」
「妳尽管去告。」他将她往地上一扔,然后往一扇门走进去,「去告之前,
妳还是先进来看看。」
朱小乔聪明的话,就不该跟进去,但她似乎被他眼中那抹笃定给刺激了,于
是壮起胆子尾随他身后。但是就在她走到较深处的地方,望着眼前的一切,整个
人赫然愣住,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不!」她捂着嘴,眼眶泛热。
「这位是军前带兵的六品将领,半年前与敌军厮杀时被掳,惨遭刑求,但他
什么都不肯招供,于是被削了脸、斩了手、去了鼻,妳现在还能说我们浪费了多
少民脂民膏?」范陀罗面无表情地说。
而他所指的那位六品将领的确双手被斩、鼻头已削去,最残忍的是,他的头
骨只剩一半,却仍苟延残喘。
朱小乔转身再看看其他人,几乎都是这么严重的伤兵,她难过的走向他们,
看见他们原本表情痛苦,却在看见范陀罗的时候漾出了微笑,那笑虽然不是非常
明显,但她确定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对他景仰与崇敬。
「左将大人。」一名士兵伸出手,手上长满了脓包,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
味。
朱小乔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但她万万没想到范陀罗居然不怕,不但握住它,
还握得紧紧的。
「很疼吧?」范陀罗关心地问:「严大夫开的药吃了吗?」
「吃了,但是没起色……呃……」士兵边说边呻吟。
「你放心,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们诊治。」范陀罗拍拍他的肩,语
气沉重。
「谢谢左将大人。」士兵闭上眼,气虚地睡了。
「严大夫呢?」他问着看守这里的老爹。
「他突然有病患,已经快马加鞭回城里了。」老爹回道。
「唉,一定是在路上错身而过了。」范陀罗轻叹了声。
「他得的是什么病?」朱小乔问道。
「他是中了毒,三年前一场战役,敌国为战而战,居然不在乎人命,大量用
毒,当时已死伤不少。」
「没得医吗?」朱小乔看了看士兵的伤,这两年半她上山学习医术,也学过
一些解毒的技术,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毒性太强,目前也只能控制毒性蔓延。」他看了看她,「现在妳已经看过
了,可以离开了,不过以后别再让我听见那种话。」
「我能不能多待一会儿?」朱小乔很想加入救治他们的行列,师父算是奇人
异士,所教给她的医术应当对他们有所帮助。
「妳还想看热闹?」他冷冷地睨着她。
「不是,我是想试试能不能医好他。」朱小乔想推开他庞然的身躯,但是他
真的好重,还真不是她可以推得开的。
「妳不用多管闲事,给我回去。」范陀罗以为她还想继续找碴,不等她开口
便喊来另一名士兵,「将这位姑娘带出去,派车送她回家。」
「是。」
朱小乔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被带出去。
「姑娘,请这边走。」士兵指着停在另一边的马车。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赌气的说,朝站在那间大房子内的范陀罗
吐吐舌头,这才转身走开。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够傻、够笨的,为何要跟他呕气,害
得才走了老远的路回来的双腿再一次受到折磨?也幸好这两年多她住在山上,偶
尔得做做苦工,像是到溪边打水、担水上山,否则她这双腿恐怕早就瘫了。
就在她犯嘀咕时,身后傅来马蹄声,吓得她往旁边一闪,抬头一瞧,原来又
是那个高傲自大的范陀罗!
「我刚好要去找严大夫,上来吧。」他沉着嗓音说。
「我……」
「这段路虽不长,但也得走上半天,少逞强了。」他不等她回答,俯身再次
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上马背,「抓紧!」
朱小乔只好紧抓着他的衣裳,将小脑袋垂得低低的。看来他是不会好好听她
说句话,只当她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唉!
来到翼虎左将府外,他将她放了下来,「就此结束,妳可以走了。」
说完,他立刻扬长而去。
朱小乔傻愣愣地看着他那抹被马蹄翻飞而起的尘土淹没的身影消失后,这才
低头叹了口气,惊觉时间真的不早了,她抱着药材赶紧返回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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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回来了!」范陀罗的奶娘李婶立刻奉上热茶,「这是我特地为你
泡的茶,尝尝看。」
「奶娘,妳怎么还不休息?」此刻已近亥时,府邸里的下人们也都回房休息
了,可奶娘竟然还在等门。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一直忘了提,怕这一睡又给耽搁了,最近的记性实在
不好。」李婶站在一旁,恭敬地说。
「什么事?妳说吧。」范陀罗拿起瓷杯,喝了一口。
「大人,你该不会忘了?你今年二十四了。」李婶笑咪咪地说。
「到底什么事与我的年纪有关?」范陀罗笑睇着她。
「老夫人生前跟你提过一件事,不知大人还记得吗?」李婶明知依他的个性
一定会反弹,但不得不说呀。
「哪件事?」记得娘交代他不少要事,他也都一一实现,了却她老人家临终
的心愿,如今想想,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忽略的。
「是大人的终身大事。」李婶上前一步,将藏在衣襟内的小本子拿了出来,
「我已经查过黄历,下个月有三个好日子,你要不要挑一挑?」
「搁着吧,改天再说。」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改天?!」李婶倒吸口气,「怎么可以改天!这件事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
过了二十四可就违背老夫人生前的嘱托了。」
「妳又不是不知道,姑娘们见了我都怕我这副大块头,我看是不必了。」
「说不定朱家小姐不会呢!再说大人长得样貌俊帅,只不过比一般人高大些,
看见你会害怕的姑娘才奇怪。」李婶叹了口气又说:「想想咱们两家就住得这么
近,你也从不去看看人家。」
「有什么好看的?!如果她识相,就该自动取消这门亲事。」他板起脸,对
于指腹为婚这档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上一辈指定的终生伴侣只会让他反感。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倒是好些年前去过朱府一趟,朱家小姐还真是一位
可爱的姑娘。」李婶直说对方的好。
「好些年前?她今年几岁了?」
「好像十七吧。」
「那么『好些年前』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他冷笑的说。
「可是……你要我怎么对九泉下的老夫人交代?我……我……」李婶眼眶都
红了,因为她知道祭出这招一定管用。
「妳……算了,日子随妳挑,这样总成了吧?我累了,要回房歇会儿。」奶
娘知道他事母至孝,只要搬出他娘,他就没辙。
「真的?!你全权交给我?」李婶破涕为笑。
「妳再问,我就收回刚刚的话。」范陀罗睨了她一眼。
「是、是,我不问了,大人,你快去歇着吧,那我退下了。」李婶收敛笑颜,
将案上的空杯端起,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军医房那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看着他们呻吟、无助的模样,我的心情更乱了。」范陀罗
眉头紧蹙。
「京都的大夫没有一个可以治愈他们或减轻他们的病痛吗?」
「那些蛮荒之邦所用的毒与手段残忍无度,不是一般大夫应付得来的,除非
……除非一些隐士神医。」他目前就在找这类隐士高人。
「大人,别心急,这个人静静,她在他耳边碎碎念,更是扰乱他的心。
朱小乔没想到她的好意竟被他曲解,倏地觉得难堪,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气,
「我没要跟着你,如果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不会再这么多事了。」
说完,她便打算进屋,小手却被他握住。
「我没怪妳的意思,只是心底烦,没来由的烦闷缠上我。」
「嗯。」她点点头,抿唇轻笑,「我知道。」
「妳知道?」他睥睨着她。
「从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温柔地望着他,「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
说,那我回去睡了。」
「小乔。」他将她拉到身边,瞇起眸睇视着他,「我不能让妳生气的离开,
好像我只会欺负妳。」
「我已经习惯你的欺负了。」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朱小乔有点紧张。
「是吗?」他勾起她的下颚,问了句不搭轧的话,「妳到底是不是我命定的
妻子?」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苦笑着,「你不是说过,你并不需要一个妻子。」
「我虽然不需要妻子,但每个人都有注定的龙凤帖,不是吗?」范陀罗尽是
对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龙凤帖?那是……哦,我小时候听我娘提过,好像是一种证明……一场婚
姻的证明,不过我们平凡人家很少用。」朱小乔耸耸肩,但发现他眼底似乎映出
一抹深沉,偏着脑袋问:「你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东西?」
「因为我刚才梦见它。」他的大拇指轻轻抚揉着她纤柔的下巴。
「是不是你梦中龙凤帖上的另一半不是我?」朱小乔倏地紧张起来,若非这
样,他方才就不会反问她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范陀罗烦郁的又将她推开,「算了,不过是一场梦,
我也不想继续探究。」
「那就回房睡吧,现在才四更天呢。」站在外头还真冷,他有练武强身,可
她已经快受不住了。
范陀罗点头同意。
当他们步进寝居时,他突然反身合上门,将她抵在门边。
「呃……」朱小乔惊讶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妳说呢?」他露出冷冷的笑容,睥睨着她的一脸茫然,「是妳一直要我回
房,这不就是妳的意图?」
「不……我没有什么意图!」她深吸口气,怕的就是他眼底射出的炯亮光束,
以及反映出自己的怯懦的双瞳。
屋内的油灯随着从窗缝拂进的晚风而摇摆,让他瞳底的那道光影也跟着闪出
许多诡谲的颜色。
「何必虚伪!我最不喜欢虚伪的女人。」
范陀罗把她困在双臂之间,一手挑勾她衣襟的小扣,徐徐的将她的上衣褪下,
只见粉绿的肚兜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两团丰满的凝乳就要从肚兜旁钻出来了。
「好美!」他扬起嘴角赞叹道,俯身亲吻她的胸口。
「不……」他一触及她的身子,就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刚刚你提到龙凤
帖,如果我不是上面的人呢?」
「无所谓,尽管不是,但这方面妳我就配合得不错。」他随即将她抱起,大
步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
「啊!」朱小乔逸出一声尖叫。
「别激动,我都还没开始呢。」借着房间内的火光,他可以清楚瞧见她柔媚
多情的模样。
但这份光影,看在朱小乔眼底,却异常羞臊。
「能不能把油灯灭了?」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干嘛这么麻烦?」亮点好,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属于她的每一寸。
「求你……」她抓住他的大手,小声、脆弱地哀求着。
「呿!」
他以内力朝油灯用力一弹,火光忽地熄灭,周遭变暗,诡谲的气氛正浓……
「现在该听我的吧?」
他勾唇一笑,随即覆在她身上,如同昨夜那般,一次又一次,火热激情地要
了她。
第五章
隔日一早,范陀罗便前往莲湖查探土匪的下落,直到午后回到府邸,李婶立
刻从里头奔了出来。
「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范陀罗凝起眉心,望着向来冷静处事的奶娘。
「刚刚岩风右护来找大人,说什么……皇上有急事要见你,好像是不太好的
事。」李婶赶紧说。
「不太好的事?右护是哪时候来的?」
「大约两个时辰了。」李婶回道。
「好,我这就进宫。」范陀罗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又急着出府。
这时,朱小乔从后面掀开珠帘进来,「李婶,大人回来了是吗?」
「对,但又急着入宫了,方才岩风右护来找大人,神情看来很不好,我就怕
该不会边境出了什么事。」李婶感慨的说。
「别急,我想不会有事的。」朱小乔虽然心底焦急,但总不忘先安抚别人的
情绪,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李婶自然看出了这一点,笑着对朱小乔说:「我知道,只是我这个人就爱杞
人忧天。倒是夫人妳这两天气色不怎么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会吗?」朱小乔摸摸自己的脸。
「眼睛有点肿,像是没睡好,是不是认床睡不着?」李婶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派人去老太爷那儿将妳的被褥搬来,有些姑娘
出阁还不忘带条毯子、被单,很有意思的。」
朱小乔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真有这回事?」
「当然了,偷偷告诉夫人,右街坊张员外的媳妇就是这样。」
朱小乔这才知道李婶原来还是个包打听,「说真的,我不是认床,只是……
只是……」
只是范陀罗总是有充沛的精力,往往弄得她一夜不得闭眼。但是这话她是绝
不会说出口。
瞧见她突然转红的双腮,李婶恍然大悟。
「哎呀,我真是愈活愈回去了,没搞清楚状况就乱开口发问,夫人,别难为
情,这是好事呀,说不定明年咱们范家就添丁了。」李婶愈说愈夸张,也愈说愈
开心。
朱小乔羞愧得不知该怎么回话,跺了下脚。「李婶……」
「好、好,我不说了,免得夫人恼我。」李婶笑咪咪地改变话题,「对了,
大人昨儿个跟我说,冬季就要来了,他希望能在庭园里栽些梅树,不知夫人有什
么意见?」
「大人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朱小乔很意外地问。
「我哪知道,昨儿个大人和妳回府后就跟我提了这事。如果夫人没事,能不
能陪我去花市看看?」
「好啊!那就一块去吧。」朱小乔暗忖,范陀罗一定是看了他们朱府满园的
梅、樱、枫相衬的美景,才有了这样的念头。
「那我就叫大刚把马车驾来。」李婶兴奋的绕到后头。
不一会儿,她便坐在马车上,来到朱小乔面前。
「夫人,快上车。」
「好。」朱小乔迅速跳上马车,开心地说:「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种一些
李树、桃树,让府邸看起来更有生气。」
「这也好,难得大人想通了,咱们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李婶与朱小乔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就连前面驾车的大刚都忍不住插话。
「我看如果照我们的想法去做,大人一定会发疯,因为整个府邸会变得五彩
缤纷。」
想起他黑脸的模样,朱小乔忍不住掩嘴一笑。
「说得也是。」李婶赶紧附和。
「夫人、李婶,前面就是花市。」大刚拉紧缰绳。
朱小乔和李婶立即步下马车,在花市里挑选花株,但由于现在季节偏寒,花
株多半细小,李婶瞧了不禁摇摇头。
「那么小,不知要等多久才会长大?!」
「别急,我们可以问问老板,有没有大一点的。」
朱小乔走向老板,路经两位妇人,不经意听见她们的谈话。
「我听说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皇上身旁的四大护卫发生了大事。」
朱小乔顿住。
「到底什么事?别卖关子了。」另一位妇人催促道。
「是这样的,据说皇上前晚梦见了他们四个人的龙凤帖,还说仙人有令,要
他们在六十日内找到龙凤帖上的另一半,违令者斩首。」
「天呀,这么严重?!」
「最麻烦的还是翼虎左将大人。」妇人一叹。
「怎么说?」
「妳想想,范大人才刚成亲,如果皇上给的提示与夫人不合,那么左将夫人
不就只有被休的命运?」
「妳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就是翼虎左将府的夫人。」李婶也听见了,
眼看朱小乔的脸色瞬间苍白,连忙出声阻止。
「啊!夫人……」两名妇人惊得双腿打颤,下一刻便找个借口开溜。
「夫人,妳别理会她们,这些村妇闲着没事,就会说人闲话。」李婶怎么也
不敢相信会有这回事,皇上又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可是……事出有因,绝非空穴来风。自古迷信神命的皇上不在少
数,为了不违背天意,他们多半会这么做。」朱小乔难过的开口。
「可是我们的皇上不会。」李婶见她这般消沉,担忧得眼眶也跟着红了,
「我看花株别买了,我们回府吧。」
「不,还是买吧。」朱小乔坚持。
如果她与翼虎左将府当真无缘,也希望在这段日子里将冷硬的府邸添上颜色,
一抹可以让他有感情,知道爱为何物的颜色。
「好,就依夫人。」
李婶不放心地看了朱小乔一眼,而后与她经过精挑细选后,订了二十株梅树、
十株樱树。
老板说,再过个三、四年,它们会长得更好、更美。只是朱小乔不知道她有
没有福气看到它们开花结果。
付了订金后,朱小乔一行人又回到马车上,只是平静无声的气氛与来时的热
闹差了许多。
李婶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该邀夫人一道出府,她更希望大人能尽早回来,
解除夫人心底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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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飒飒地吹着,气温骤降,这样的季节,一到晚上总是难熬。
朱小乔躲在被子里,聆听着风声,以往只要听着这种声音,她必然会在不知
不觉中睡着,可今天她却愈听愈清醒,甚至连树梢摇动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陀罗还不回来?她有好多话想问他,如果那些事属实的话,他又会怎
么做?如何处置她?
突然,木门发出移动的咿呀声,她知道是范陀罗回来了。
「怎么进宫这么久?」确定他褪衣躺下后,朱小乔才出声问道。
「皇上交代公事。」他沉声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休了我?」她直接问道。
即便她不愿意走,不肯走,也不想走,但她又能为了自己的情爱、面子,罔
顾他的性命吗?而他对她这般无心无感,等到必要的时刻,休书必然还是会递上
的。
范陀罗突然睁大眼,「妳胡说什么?尽管我不需要妻子,但看在我娘的份上,
我也不可能休了妳。」
「那你是要我自行离开了?」聪明如她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我……」范陀罗愣住。
老天,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听见她此刻落寞的声音时,他的心会重重凝上
一层不该有的东西?
她这么了解他、这么有自知之明,他应该轻松地点头才是,但为什么此时此
刻他却答不出话?
「那龙凤帖的事怎么办?」她慢慢转身,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面。
「那只是一场梦。」他闭上眼,语气低沉,「我累了,快睡吧,别再问这些
奇奇怪怪的问题。」
朱小乔眼眶微热,「皇上和你在同一个夜里作了相同的梦,必然事有蹊跷,
如果皇上真要你在两个月内找到龙凤帖上命定的佳偶,我也不会怪你。」
范陀罗受不了地转身,「该死的,妳这是听谁说的?外头的流言蜚语妳也信
以为真?真是够了!」紧接着翻身下床,「如果妳要继续胡乱揣测,那么我去客
房睡。」
「别走。」朱小乔迅速跳下床,难受的抱住他,「好,我不再问了,什么都
不问,你千万别走。」她不懂,他为何不肯承认此事?为什么不愿意让她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回头勾起她的下巴。「妳一直在等我回来?」
「嗯。」朱小乔垂下小脸。
「我现在饿了,能不能帮我准备一些吃的?」范陀罗加重手上的力道,不让
她逃避他的探究。
「你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下锅的。」她抹去泪,快步离
开寝居,往厨房走去。
此时灶中火已熄,她立刻点燃木块,热锅、热油,从橱子里找到几颗蛋、几
根葱,还有一些面粉,和成泥后,煎成一张张香喷喷的葱油饼。
接着她又找来一把青菜,在滚水中洒入虾米、几滴香油,再将菜叶放入,一
道可口又香味四溢的汤也好了。
将葱油饼和汤放在竹盘上,又加了盅好酒,朱小乔端起往寝居走去。
一进门,她竟发现范陀罗站在窗口遥望夜色,显得心事重重。如果他真要骗
她没事,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以往在山上,料理的东西很普遍,厨房的材料也不多,我只能做这些东西
而已,或许味道没厨娘做的好,希望你吃得惯。」朱小乔有点紧张地说。
「肚子饿的时候,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会变成山珍海味。」他无所谓地一
笑,拿起筷子开始品尝。
朱小乔静默地待在一旁,看着他将一张葱油饼吃下肚,又喝光一碗汤,这才
抬起头,与她对视。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也饿了?」他会错意了。
「我不饿。」见他把她做的东西都吃了,她直觉欣慰。
「对了,明天有一位任大夫要来咱们府邸长住,妳可要好生招待。」范陀罗
顺口提及这件事。
「他就是你提过的第二神医?」朱小乔咧开嘴,兴奋不已,「他是为了军医
房那些伤患而来的?」
「没错,我让江侍卫三顾茅庐,她才肯调出时间。」他又倒了杯小酒,仰首
一饮而尽。
「好,我会为那位大夫准备一间上好客房,就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酒,或者
有哪方面的兴趣,我都可以帮他准备。」朱小乔希望能准备周全,给对方一个好
印象。
「小乔,任大夫是位姑娘。」他抿唇哼笑。
「哦!」她愣了下,「那是我会错意了。」
「明白就好,有的姑娘可是不让须眉呢。」
从他的表情,朱小乔看得出来,他对那位任大夫甚为激赏。她很想告诉他,
她也会医术,真要说不让须眉,也算她一份吧!
「已经很晚了,妳先去睡。」听见外头有人敲着更梆子,他才发现时候不早
了。
至于明天,他该不该去找皇上梦里属于他的龙凤帖的另一半?
「呃,好。」朱小乔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直为他的未来担心。
相公呀相公,就算你不想认我,但我还是爱上你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见她还在一旁磨磨蹭蹭,他半瞇起眸子,望着她诱人的身影,「还不睡?那
就别睡了。」
说着,他将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直勾勾凝睇着她嫩白可人
的脸蛋,大手毫不迟滞地探入她的衣襟。
「陀罗……我……我不是……」她迟迟不肯走,不是要他这般调戏捉弄,而
是希望他能将今儿个在宫中发生的事老实告诉她,否则她会一直牵挂,无法安心
入睡。
看着她的泪眼,扰乱了他故作平静的心湖,范陀罗火大的对她吼道:「妳今
天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胡言乱语,就是哭,妳非要触我霉头吗?」
他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朱小乔抓着微敞的衣襟,泪眼迷蒙地喊住他。
「我去哪里都行,妳没必要过问这么多。」他烦郁的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
离开。
朱小乔追到门口,望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无情身影,原就纷乱了一整天的心
情,反而变得更复杂难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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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女神医任莹莹终于抵达翼虎左将府,同行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青
儿。
「任大夫,欢迎大驾光临。」为了她,范陀罗特地待在府邸等着。
这一碰面,还真是让他为之惊艳,没想到女神医竟是这么年轻貌美、甜沁可
人。如瀑布的秀发斜披肩上,气质出众;红艳的唇随着她的笑容弯起,唇红齿白,
秀色可餐,好个绝色佳人。
「哪里,能来翼虎左将府为大人效命,是小女子的荣幸。」任莹莹在看见他
的瞬间倒被他魁梧阳刚的身材慑了魂魄,不过仔细一瞧,他五官俊逸,举手投足
间更是魅力无穷,这样的男人当真够格成为皇上的左右手。
「咱们就甭客气了,任大夫,请坐。」
范陀罗命人在北翼青花池畔的松叶亭摆宴,亭内品茗、饮酒,气氛热络;亭
外一眼望去,则是幽静的青花池,池边有几只飞鸟停驻,还真是美不胜收。
「谢谢大人的美意。对了,晚点我们就先去军医房看看。你说的毒物,我不
确定能不能解,但我一定会尽力试试。」任莹莹柔媚一笑。
「那就谢谢任大夫了。」他举杯敬酒。
任莹莹媚眼轻抛,笑意浓浓地直视着他,「大人,不必这么生疏,以后直接
喊我莹莹就行了。」
「哦,那在下就失礼了。莹莹,喝茶。」
朱小乔正好端点心过来,听见这种带着几分暧昧的谈话,怎不引人遐思?况
且朱小乔感受到陀罗似乎非常中意任大夫。
是呀,美丽的事物谁不爱呢?
朱小乔深吸口气,露出笑容,端着点心走了过去。「任大夫,吃点心。」
当点心摆上桌,她只好拿着空盘候在一旁。
「请问,这位是?」任莹莹望着朱小乔。
不等范陀罗回答,朱小乔已抢先开口,「我是范大人的妻子。」
「哦……原来是夫人!」任莹莹立刻起身,笑吟吟地对她行个礼,「小女子
今日特来打扰,还望夫人日后能多多关照。」
面对她的有礼,朱小乔不禁想起刚刚的失态,就不知范陀罗会怎么嫌恶她了。
「哪的话,任大夫能不辞千里而来,是我们也是受伤士兵们的福气。」
「夫人,妳真会说话,来,这边坐吧。」任莹莹笑指着旁边的空位。
「这……」朱小乔看向范陀罗,就见他径自喝酒,并没允许她留下的意思,
看样子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呢。她摇摇头,「不了,我前厅还有事,你们慢慢
聊。」
说完,她慌张的离开松叶亭。
任莹莹发现范陀罗眉头深锁,像是有心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是为了
夫人?」
「别提她。」他拉回心思,对她绽出一抹俊魅的笑,「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
「谈到……我希望你能喊我莹莹就好。」她风情再露,大胆的挑勾行径,倒
是让范陀罗心中起了疑惑。
但他心照不宣,与她柔媚含春的美眸对望,「莹莹,我想妳应该是全天下最
美、最动人的大夫了。」
任莹莹掩嘴轻笑,「大人,你可别笑话人家。」
「我说的可是真的,如果让莹莹误解,那就罚我三杯。」他立即为自己斟上
一杯又一杯。
「别这么喝,我替你喝好了。」任莹莹抢过他的酒杯,干干脆脆的一杯下肚。
看她喝酒的模样,他确定她的酒量不凡,若以一位大夫而言,似乎有些不合
宜。
酒过三巡后,任莹莹找机会对身旁的青儿说:「青儿,我觉得有点凉,妳去
房里帮我拿件斗篷。」
她边说边眨眼,青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机灵地退下。
任莹莹美眸半启,酣然微醺地笑看着他,「大人,今儿个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她还直往他身上靠过去,「酒足饭饱后,还真有点醉人呢。」
「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再去军医房吧,待丫鬟回来,妳就先回房歇着。」
范陀罗才刚说完,任莹莹已整个人坐到他身上。
范陀罗炯亮的双眸懒懒地瞟向她,接受了她意图明显的诱惑举动,大手往她
的细腰一扣,「莹莹,妳真的醉了。」
「我才没醉。」她朝他噘起红唇。
「想不想回房歇着?」
「好啊!人家要你搀扶我回房。」任莹莹更大胆地倚在他怀中,红艳的唇微
噘,形成一股火辣辣的诱惑。
「妳我才第一次碰面,这样不好吧?」他一手撑住她,好整以暇的说。
「有什么不好呢?」任莹莹伸出柔荑,把玩他的衣襟,「或者是因为夫人的
关系,你害怕?」
「我怕她?!」范陀罗冷笑,他才不怕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不怕吗?既然如此,那送到嘴边的肉,你怎么不懂得享用?」她笑靥如花,
每道眼波都是挑逗。
范陀罗的目光转冷,瞳心闪出兴味,「我不是不懂得享用,而是正在考虑该
怎么调理才够味。」
「大人,你真有意思,今儿个就让你尝尝原味的。」
她仰起脑袋,让他一口衔住她的红唇。
范陀罗的大手更是不怀好意的在她身子摸索,一男一女就在松叶亭内干着暧
昧的勾当。
此时,前往大厅的朱小乔突然想起江且毅有事找范陀罗,因而又折返青花池
畔。就在池边,她的目光越池一望……瞬间震住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的眼睛连眨都忘了眨,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公然在松
叶亭内调情的一幕。
直到她找回感觉,忍不住掩嘴倒抽一口气,这声响不大不小,正好飘进十尺
外的男人耳里。
他猛地抬头,在与朱小乔对视的瞬间,就见她脸色苍白地转身就跑。
「怎么办?追上去安抚她吧。」任莹莹故作慌张。
「随她怎么想。」
说完,范陀罗再次攫夺她的小嘴,做着未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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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你呢。」江且毅好不容易在松叶亭找到了
范陀罗,此刻任莹莹已随丫鬟进房歇息,亭内只剩下他一人。
「有急事的话,不会派人来知会我一声?」他口气不佳地回道。
「呃!属下有请夫人转告,难道……」
「夫人呢?」一提及朱小乔,范陀罗的嗓音自动放柔,他眺望远方,那儿正
是他与朱小乔的寝居所在。
「小的之后就没见到她了。」江且毅好奇地望着范陀罗,觉得他今儿个似乎
心事重重的。
「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拿起酒杯,啜饮一口。
「是关于任大夫的事……」江且毅迟疑了一会儿,压低嗓音继续说:「我发
现这位任大夫的身分有假。因为根据见过任大夫的人都说,任大夫虽是年轻女子,
但模样仅止于清秀而已,与今儿个来访的任莹莹差异甚大。」
「哦。」范陀罗冷冷地撇了撇唇角,「果然。」
「大人,你知道?」江且毅意外地挑起眉。
「这位任大夫表现得太可疑,根本不像大夫,倒有几分像窑子里的女人。」
他可没有被她的美人计所迷惑,之所以顺着她,只不过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追查。
「那真正的任大夫不就……」
「尽快找出她的下落,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个冒牌货到底是谁派来的。」范陀
罗的眼眸半掩,已准备和这个女人斗一斗。
「对了,大人,昨儿个皇上的指令,你不打算对夫人说吗?」江且毅随他一
块进宫,所以他知道一切结果。
「说了又如何?」他烦躁的回道。
「那皇上给的提示是?」提示属于机密,只有他们本人知道。
「稍纵即逝。」这四个字如今看在他眼中就跟毒蛇一样,让他恨之入骨,却
又不知如何摆脱。
「稍纵即逝!这……这是什么怪提示呀?」江且毅的双眉全拧了起来。
这也难怪今早当他遇见暍青右将邑破军时,他的脸色出其难看,就不知他得
到的又是什么怪提示。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范陀罗眼神黯然,执起酒杯又灌了一杯。
「大人,你别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能破解这四个字的,只是夫
人她……」说起朱小乔,还真难为了她,倘若她不是大人命定的妻子,又怎么会
嫁给大人?难道这不过是孽缘?
范陀罗没开口回答,但不难从他灰暗的眼神中看出他的为难。
虽然他并不需要一位妻子,但是在这阵子的相处下,他亦能发现她的善良与
心无城府的单纯,有个这么样的女人在身边也是挺好,然而……一思及方才她心
痛逃离的身影,范陀罗的眼眸不禁染上浓热,但为了让冒牌任莹莹上钩,他不得
不在朱小乔面前做出冷绝无情的事。
「大人!」江且毅跟随范陀罗多年,自然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对夫人并非
无情。唉,老天呀,祢何苦为难一对刚成亲的新人呢?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范陀罗此刻心情郁闷,实在不想再让他在他耳旁
唠叨,问一些让他无言以对的问题。
「是。」江且毅摇摇头,随即退下。
不一会儿,松叶亭又只剩下范陀罗寂寥的身影,将桌上那盅酒全数饮尽后,
他朝寝居移步。
就不知那个性子执拗的小女人,现在怎么了?
第六章
清冷的夜,阑风愁煞人。
朱小乔坐在房内桌旁,手执毛笔练着字,这些年来每当她心情抑郁时,就是
靠练字抒发苦闷,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但这回似乎失效了,只见那原该是清秀的楷体字,居然成了草书,上头还沾
了几点泪渍,渲开了墨痕,化为一道晕色,彷佛那颗已混浊的心,再也找不到一
丝澄清。
如今,已不论嫁给范陀罗究竟是对抑或是错,不该付出的情爱却早已朝他挥
洒而去,就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痛。
「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里?」范陀罗不知何时走进内室,靠在门旁盯着她的背
影。
她不语,仍一个字一个字写着,当范陀罗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写的是元
朝杨朝英的「梧叶儿」。
檐头溜,窗外声。
直响到天明。
滴得人心碎,聒得人梦怎成?
夜雨好无情,不道我愁人怕听!
「生气了?」他双手按压在她两侧,将她圈在怀中。
「我……」压抑不住满腹心酸,她的泪水依然止不住的落下,但她刻意不去
谈在松叶亭所瞧见的一切,因为那只会让她更伤心。
缓缓抬头,她只问道:「我想知道皇上给的提示是什么。」
「妳!」他面露不豫之色,「妳怎么又提这件事?」
「不要再刻意瞒我,今天我在厨房、偏厅、园子里,甚至在街坊都听见这消
息,不单是你,连另外三名护卫也同样被皇上下了旨。」她扬首,眸光幽柔看着
他黯然的瞳心,「说吧,究竟是什么?」
他先是紧蹙眉头,随即勾起邪笑,属于他的狂肆尽露,「打听这么多,有什
么目的?毕竟知道这些对妳并没有好处。」
「我只想有个心理准备。」她晶莹的大眼柔柔睇视着他。
「心理准备?」他眸光幽沉,「什么意思?」
「倘若龙凤帖上的对象不是我呢?」朱小乔反问。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既然已经成了亲,就表示咱们脚上被同一条红线拴着,
不是妳还有谁?」他嘴角微扬,好像正在取笑她。
「如果不是我,便称了你的心?」她眼眶含泪,「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
休了我,高兴和哪个姑娘在一起都行。」
「够了!」他冲动地朝她大吼,实在是不想听见她说「休了她」这三个字。
他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
范陀罗,你到底是怎么了?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就称了你的心,为什么
你的一颗心还像打了好几个结,扯都扯不开?
「陀罗……」朱小乔走向他,傻气地站在他身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就
趁现在。」
「什么?」他回头,眼底那抹光芒正肆掠着她的心。
「我……我喜欢上你了,虽然一开始也很不赞成这门亲事,但我还是喜欢上
你了。」朱小乔垂下小脸,羞窘地说。
那光影突然转成浓热,直瞅着她那怯懦的脆弱。
「刚刚在松叶亭……我看见你跟她……我很伤心,我真的很伤心。」她哽咽
地说。
范陀罗转开脸,看着桌上的油灯,故意不看她那双泪眸。
「如果我真是你命定的妻子,一定会努力让你喜欢我,我会学习任大夫做个
不让须眉的女人,让你也……也爱上我。」她双手揪着衣襟,强忍住悲伤,勇敢
的向他表白。
「妳这是做什么?」
他长臂一揽,将她抓到大腿上,戏谑的笑望着她那憨柔的小脸。
「跟我说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吧?小女人。」
「我早该说了。」她脖子一缩,「就算你取笑我也没罗瞇起眸,强力的冲刺,让自己的欲望直达顶端,将炽烫之物完全赐给
了已瘫软的朱小乔。
这一夜,朱小乔完全不知是怎么地,居然可以让他从柴房玩回寝居,直到听
到李婶急促敲房门的声音──
「夫人……夫人……妳怎么还不起来呢?我该为妳打扮打扮,再怎么说,今
儿个也是大人迎娶新人。」李婶明知朱小乔会承受不住,但于于礼,为了不让旁
人说闲话,她还是得要朱小乔咬紧牙关撑过今天。
朱小乔倏地转醒,正想拖着疲累的身子下床,却让范陀罗制止。
「我去。」
他起身穿上外袍,到外头将门打开。
「奶娘,什么事?」
「啊!大人……」李婶暗吃一惊,直眨着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我……
我找夫人……」
「夫人累了一夜,还睡着呢。」他笑得暧昧。
「这样……」李婶胡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举办什么婚礼了,我早赔了一笔银子给对方,到此为止,奶娘,否则我
真要翻脸。」
李婶恍然大悟。「大人,你早知道了?」
「嗯。」他无奈地点点头。
「可今天已经是期限最后一日了。」李婶突然想到这件事。
「那妳确定马家姑娘真是我命中的伴侣?倘若不是呢?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知道奶娘是为他好,又被朱小乔洗脑了,所以老是为他担心。
「说得也是……好,那我不吵你们了,你们继续……」李婶笑着转身。
突然,范陀罗又开口,「晚点林和大人便会来到府邸,他到了就迅速通知我。」
「是。」李婶面露担忧。
相同的,屋内的朱小乔也不禁一叹。
看见他回房,她便说:「如果不是我,那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样,即便妳我天人永隔,我还是只要妳。」
他说得洒脱,可是朱小乔听在耳里又如何轻松得起来?
躺进他怀里,她细听着他的心跳声,彼此不再赘言,非常有默契的等待林大
人的到来。
好一阵子过去,他们听见敲门声,紧接着听见李婶的声音──
「大人、夫人……林和大人来了。」
范陀罗与朱小乔相视一眼,一起坐起身。
「泡好茶招待,请林大人稍坐,我们马上就到。」范陀罗吩咐。
李婶离开不久,朱小乔穿妥衣裳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我好紧张。」
「这时候紧张也没用,去看看吧。」他握住她的小手,直往大厅走去。
林和一瞧见他们立刻笑说:「哎呀,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们会这么笃定,居然
还让下官等这么久。」
「我已经很快了,林大人。」范陀罗步上前,瞇眼瞧着他,「我想客套话就
不必说了,要抓我走还是留我下来,一句话。」
「左将大人做人真是爽快!」林和捻须一笑,「所谓稍纵即逝……你认为你
的夫人哪一点与它对应上了?」
「这……」说真的,范陀罗还真想不出来,「这么说你是要来带我走?」
「不!」朱小乔挡在林和面前,忧闷地说:「求你别抓他,要抓就抓我,由
我代替他。」
「下官可没说要带走任何人,何况妳瞧瞧,左将大人那副体格……怎么是下
官我这五短身材拉得走的。」林和居然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什么?你的意思是?」朱小乔愣了下。
「唉,别这么没信心呀,夫人,就是妳。」林和坐在椅子上,喝了口香茗,
润润喉才说:「稍纵即逝……倘若咱们左将大人一个疏忽,昨儿夜里妳是不是就
溜走了?这一溜,我想妳心意已决,是不会让他找着的。」
「你连这都知道?」范陀罗变了脸,难不成他和小乔怎么亲热,他也都看在
眼里?!
「别急躁,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把皇上的话照本宣科,也幸好你不是这
么信任你的夫人,知道她会来这招,要不就没得玩了。」
林和的笑容,看在范陀罗眼里,还真欠扁。
幸好他说小乔是他龙凤帖上的伴侣,否则他一定要他好看。
林和还不识趣地继续说:「下官想想,答案就这么简单似乎没啥意思,对不
对?害你们忙了大半天,唉……」
「林和……」范陀罗紧握的拳头眼看就要飞到他脸上了。
「对了,我还要去其他地方,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正式向两位说恭喜。」林
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范陀罗已变了脸,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走为上策。
「天……」从知道答案后,朱小乔像是完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是妳,还不开心?」范陀罗笑着拍拍她的小脸。
「不是,这感觉就跟林大人说的一样,忙了大半天,居然解释得这么简单…
…玩我嘛!」她不服气地噘起嘴。幸好,幸好今儿个的婚礼没办成,否则岂不害
死他,还多个女人与她争宠抢爱?!
「现在知道妳的相公什么都厉害,掐指神算呢。」他搂住她的腰,笑说。
这幕情景看在一旁下人们的眼里,既欣羡又开心。
「掐指神算?!那刚刚谁黑着一张脸要让林和大人带走的呀?」朱小乔故意
挖苦他。
「全天下大概只有妳敢顶撞我!」他深吸口气,双眉紧皱。
「那又怎么样?!你休了我呀。」她俏皮一笑,转身溜出大厅。
「妳往哪去……喂,给我回来……」范陀罗大步追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厅里的下人们都听见夫人的惨叫声──
「别打我屁股,好痛呀!」
「妳早该被打了,又要我休了妳,妳真是……」
啪!轻轻的再一下。
「呜……救命呀,谁来救我……」
啪!啪!
明明像「摸」她一下,她却惨叫声连连,幸亏下人们全都知情,可没一个人
要理会她,各自转往工作岗位。
可以想见,朱小乔今儿个可是很狼狈的被「爱的大手」摸到底啰!
尾声
年后,初春降临,温暖的阳光让朱小乔心底无限满足。
眼看樱树上满是花苞,青嫩的幼苗悄悄从枝枒冒出头,新生的感觉让她欣喜
不已。青花池面的结冰也渐渐融化,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碧波轻漾之美。
李婶还请人买了些鱼苗回来,养在池子内,才几天工夫,鱼苗已长成拇指般
大小的小鱼,在清澈的水里灵活游动。除此之外,花匠也买了几只锦鲤,瞧牠们
在池子里活蹦乱跳的模样,一会儿钻进深水处,一会儿跃出水面,还真喜气呢。
趁着好天气,范陀罗特地带着朱小乔和朱强去游莲湖。
此刻的朱小乔已是大腹便便,靠在范陀罗身上,一手抓着船舷,享受着轻轻
摆晃的舒爽。幸好她不是晕船孕吐的体质,否则哪能享受这份惬意呀!
「孩子还乖吗?大夫说已经四个多月了。」他轻抚着她圆圆的肚皮。原来早
在答案揭晓之前她已有孕在身,却因为烦恼他的事,完全忽略自己身体的不适。
「今儿个好像动了一下。」她微笑的脸上散发即将为人母的光芒。
「真的?我再摸摸看。」
「别这样,我爷爷会看到的。」
朱强刚刚说有点累了,回到画舫内休息,事实上休息只是他的借口,主因是
不想坏了小两口恩爱的气氛。
「就算瞧见也没关系,他老人家就喜欢我这样对妳。」他信心满满地说。
「你还真会说大话。」她转身,笑着睨了他一眼。
「不再有土匪肆掠,这里又回到最初的宁静。」范陀罗这几个月致力于这儿
的重建,待一切完成,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他要与她共享这份悠然。
「对了,我师父捎了信来,他说过两天会赶来京都,为军医房的士兵治病。」
朱小乔说。
「真的?!太好了!」这下他心底另一个担子又将卸下。
「我还想让他瞧瞧我肚子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温柔的看着圆滚滚的肚子,
「我希望是个男孩。」
「为什么?」
「可以像他爹一样威武雄壮,不过从小我就会教他如何爱人……」她仰首对
住他的眼,「教他一定要爱自己的女人。」
「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像她娘一样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有着充沛的精力。」
抬起她的下颚,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朱小乔随即闭上眼,享受他唇上的爱抚。
这时,两侧传来猴儿吱吱叫的声音,好像为他们这份情演奏最美的旋律……
【全书完】